三声三事

作者: 篱落疏疏 | 来源:发表于2017-08-28 09:28 被阅读73次

    2008年,她高三。

    午休时间,她做完上午老师布置的作业,趴在桌上睡觉。

    一阵骚动,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摇摇晃晃,天旋地转的,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坐第一排,挨着前门,一个身影从门口跑过去,身影又立刻跑回来,很惊恐,他大声的吼道:“地震了!快跑!”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拉着她就往楼下跑。他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跟,可速度并不快,很明显,为了她,他放慢了速度。

    他回过头,笑嘻嘻的对她说:“别怕,小地震,没事的。”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震动,她眼前一黑,只听见“轰隆隆”一声巨响,同时,她的手上传来一股力量,把她摁在了墙角处,她的手臂、脚一阵剧痛,她一下就清醒了,她知道,这不是小地震,楼垮了,他们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她痛,害怕,想哭,可手里那股温暖一直都在,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

    她看不见他,他们被楼板给隔开了。

    他紧了紧她的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的手像有一股能量,她停止了哭的冲动,她轻轻的答道:“我的脚很痛,崴了一下,手臂被擦破了皮,其他的还好。”

    “你不要害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你当时如果自己跑的话,不回来吼两句,不拉上我跑的话,你肯定能跑到空旷的地方。”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当时就想着拉着你一起跑出去,我们现在不是都没事吗?”

    “你不是说这是小地震的吗?整个楼都垮了,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我们肯定会活着出去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肯定没事的,我是学霸嘛,你要相信我。”

    “生死关头,学霸还有用吗?”

    “你这是在小看学霸我,也不想想抄我作业的时候。”

    “好吧,我错了,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栋楼共有5层,我们跑到3楼,整个楼就垮掉了,就是说只有两层楼压在我们头上,如果救援人员来的快的话,我们一天就会得救,就算来的慢,三天时间我们肯定获救。”

    “三天呀,那我们肯定饿死了。”

    “人体的极限是八天,所以你要相信你自己。”

    听了他的话,她轻松了许多,也莫名的相信,他们都会活着出去。

    他继续说道:“你现在看看周围的环境,空气流通怎么样?稳不稳固,会不会发生二次坍塌?”

    她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周围,因为身在角落,四周还算坚固,空间也挺大,空气也还好,突然,她看见两个人,被压在了离自己不远的水泥板下,血肉模糊,她惊声尖叫,前所未有的害怕。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因为紧张,他手上的力也加大了一点,握的她有点疼了。

    “你握疼我了。”她缩了缩手,“我旁边有两个人被压在了水泥板下,看样子应该死了。”她的恐惧因为死亡,被无限放大,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

    恐惧越强,求生欲也越强。她挣脱他的手,像发了疯一样,开始疯狂的刨那层层叠叠的混泥土,没刨两下,手指就被划破了,留着血,她没有停下,依然刨着,期待下一刻就是光明。

    一阵摇晃,余震,头顶的泥沙碎石子哗哗的往下掉。

    他大声的吼道:“不要!快停下来!不要再刨了,我求求你不要再刨了!”话语间,竟带着哭腔。

    她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歇斯底里,忍了很久的眼泪,顷刻崩塌。

    她哭着说到:“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我还要上大学,去看大海,去草原骑马,去沙漠骑骆驼,我......”她顿了顿,“就算死,我也要美美的死去,我不要死在这废墟堆里。”

    “不会死的,有我在,我们都不会死的,你要相信我,我是学霸的嘛。”

    声音温柔而有力量,在这种时候,还有一个人陪着,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这算是上天的眷顾吗?可能吧,至少此时此刻她还活着,她停止了哭泣,回到原来的位置,将手伸到他那边,“握着我的手好吗,一直握着,不要放开,这样我就不害怕了。”

    他听话的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擦破了皮,他轻轻的抚摸着,减轻她的疼痛,平息她的恐惧。

    他说:“我们要保存体力,尽量不要做无用功,心情要愉悦,不要焦虑。”

    “这种情况下,心情还能愉悦?”

    “每当考试的时候你是不是都特别紧张?”

    “嗯,是啊,生怕自己考不好,被老师批评。”

    “结果你的成绩一直平平,今天,学霸我就给你分享一个小秘密吧。”

    “果然,你是有秘密武器的,看你又没有三头六臂,休息时间从来不看书学习,我就一直纳闷为什么你的成绩那么好。”

    “智商是一面方,方法是另一方面。”

    “你是说我智商低咯?”她的手在他的手上狠狠的揪了一下。

    “痛痛痛,我是说你方法不对。”

    她松开了她的魔爪,又轻轻的放在他的掌心,他轻轻的握住。

    他平缓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考试之前基本都不复习,看看课外书籍,听听音乐,尽量的让自己放松,考试的时候就很轻松,很少有失误,所以分数就高了。”

    她想了想,好像自己的确有很多分数都是因为粗心大意而丢掉的,而这粗心大意,应该就是紧张引起的吧。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等下次考试的时候我试试,如果不对的话,看我不打死你。”

    不自主的又提到了“死”字,她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考试。

    他感觉到了她的低落,他慷慨激昂的说:“李白诗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现在还活着,我要高歌一曲庆祝庆祝。”说着他就唱起来了:“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谈恋爱,谈恋爱,两只都是公的,两只都是公的,真奇怪,真奇怪。”

    她被逗得哈哈大笑,“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阳春白雪般的一首儿歌,被你唱得这么下里巴人。”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成语用的,我叹为观止。”

    说话间,又是一阵晃动,四周嘎吱嘎吱响,泥土沙石滚落,他们不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手也越握越紧,竟微微冒汗。

    余震停止,并没有坍塌,他们舒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下,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之前的笑声就像一个突兀的插曲。地震,是一场死亡、眼泪、恐惧、悲痛交织的舞台剧,她沉默了,他也不再说话。

    慢慢的,不远处传来了哭泣声、呼救声、呻吟声,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她小心的问道:“你害怕了吗?”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真的,我一点都不害怕,只是手麻了。”

    听他还能背诗,还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她放心了很多。此时,在她心里,他就像太阳,给她温暖,给她希望。

    “如果我活着出去了,我一定要去看大海、看沙漠、游草原、吃校门口的麻辣烫、麻辣土豆、伤心豆腐干。”她美滋滋的说着。

    “那可以不可以带上我呢?”

    “我俩都是生死之交了,必须得带上啊,不然谁买单呀?”

    “你还是这么无情,平时抄我作业的时候就没一句谢谢,还不给我好脸色。”

    “你是那种给你点颜色你就要开大染坊的人,我可不敢给你脸色。”

    “你这完全就是诽谤,毫无根据,不过呢,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但是,地点由我定。”

    “只要你给钱,去哪儿都行,吃什么都可以,我肯定不挑。”

    “草原就不去了,我们去北大吧,虽然考不去那里读书,但那里毕竟是每个高考生的梦想;沙漠的话,我们就去撒哈拉大沙漠;大海,我们就去看太平洋。”

    “为什么是撒哈拉和太平洋啊,去个近一点的不行吗?”

    “这是一句诗。”

    “什么诗?”

    “真是个文盲,等我们出去了我再慢慢跟你讲。”

    “就现在讲呗。”

    “撒哈拉是......”他停了一下会儿,“还是出去了再讲吧,我们最好保存体力。”

    “小气鬼!”

    “如果你感觉口渴了,就想想酸的东西;尽量少说话,闭目养神;我们隔一小段时间就在对方的手心上扣三下,表示清醒;我们轮流睡觉,但只能睡一会儿,不能深睡。”

    他话锋一转,变得严肃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只能相信他。

    “这些你都记住了吗?”他问道。

    “嗯,记住了,望梅止渴嘛,闭目养神嘛,扣手心嘛,轮流睡觉嘛。”她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他在她的手心里轻轻的扣了三下,她跟着也在他的手心里扣了三下,他说:“就是这样,我们现在尽量少说话,闭目养神。”

    她闭上眼睛,依然能听到周围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呼救声,还好手心里有那么一股温暖,不会那么害怕,她想跟他说说话,可抿了抿了嘴,已经有点口渴了。她在他的手心里扣了三下,立刻,她收到了他的回应,这样,她放心了许多。

    她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还有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爷爷奶奶都还好吗?爸爸妈妈应该知道了家里地震了吧,他们一定很着急。

    平静下来,她想了很多,包括他。他们是一个村的,一起上小学、一起读初中,一起上高中,他成绩很好,她成绩平平,她常常抄他的作业,他也总是不耐其烦的给她讲解。

    刚升高三的时候,他一本正经的说:“盼啊,盼啊,终于只有一年的时间,我就可以摆脱你了,真高兴啊。”

    她明白,高考结束,他会去更好的大学,而她,只能去一般的大学。

    还有24天就高考了,他说他的梦想是北京大学,虽然有点遥远,但他在做着最后的冲刺,而她,似乎没有梦想。

    她在他的手心里扣了三下,没有回应,她继续扣了三下,还是没有回应,她想:他一定是睡着了吧,还真是大心脏啊,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

    她没有叫醒他,想着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她闭着眼睛,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开始幻想后面的美好日子。

    想着想着,她也睡着了。

    一阵剧烈摇晃,将她惊醒,慌张的她在感知到手心的温暖时,平静了许多。她在他手心里扣了三下,没有回应,她又扣了三下,还是没有回应,她有点慌了,他该不会死了吧?

    她使出她魔爪,在他的手臂上狠狠的揪了一下,他的手臂动了动,“很痛的,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听见他的声音,她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你就不能盼点好的吗?我只是昨天晚上复习太晚,睡的比较沉。”

    “你不是有手表吗?现在几点了,怎么救援队伍还没来?”

    “手表我扔了,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知道时间的好,这样时间就会过的快一点。”

    “你饿吗?我好饿呀!”

    “所以叫你闭目养神,保存体力的嘛,你听,周围的哭喊声已经没了。”

    “那我们还是不要说话了,扣手心吧。”

    “嗯,你一定要坚强,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她跟着他,在心里默念:我一定要坚强,我一定要活着出去。

    后面的漫长时间,痛苦、难受、不堪,因为手心温暖的三连扣,她坚强,不绝望,直到后来慢慢失去意识。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大大的、亮亮的天花板,周围人山人海,呻吟、哭泣、哀嚎,撕心裂肺。她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女人,她知道,那是医生、护士,她活着出来了,她获救了。

    她想撑起身,去寻找他的身影,分享活着的喜悦,可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试了几次,还是没有一点办法。

    一位护士看见了她,连忙跑过来,摁住她,示意她躺下不要动,“你醒了!因为长时间一个姿势,肌肉会酸痛无力,你最好先躺一躺。”

    “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生呢?”

    “不知道,昨天武警官兵只送了你过来,没有其他人,也可能被送去了其他地方。”

    “请问今天是几号?”

    “17号。”

    “17号?”她感到十分惊讶,也就是说他们被压在废墟下整整4天,这时,她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他死了!

    当时的情景铺天盖地的涌向她的脑海。他手颤抖时,她说他害怕,他说是手麻,可是她一点也没感觉到手麻;他讲撒哈拉与太平洋的时候,他刚起头就吞吞吐吐,然后一本正经的让她保存体力;她把他揪醒的时候,他说昨晚复习太晚,睡的沉。她越想越不对劲。

    她发了疯一样,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带着哭腔,如果他死了,她要如何苟活于世?她的命是他给的,而他却不在了。

    护士吓了一跳,急忙制止她,让她不要激动。这时跑过来一个男生,是她班上的体育委员,一米八的大高个,流着眼泪,抹着鼻子,小声的说道:“他死了。”

    “你是骗子,他不会死的,他是学霸,他有三头六臂,他救了我......”她已经泣不成声。

    体育委员立在那里,泪流满面,眼睛里满是血丝,“当时我在操场上打篮球,我亲眼看见教学楼崩塌,我们就徒手一点一点的刨,一点一点的挖,后来武警官兵来了,很多时候就刨出一个胳膊,一条腿......”

    体育委员闭上眼睛,任眼泪肆意,那样的场景触目惊心,不愿再提起。他平息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昨天中午被救出来的,当时你重度昏迷,被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我们分开你们,把你送到这里。费了好大的功夫,我们刨出了他,是学霸,但是他的整个下半身被水泥板压住了,失血过多,没了气息。”

    体育委员转过身,掩面而泣。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坚强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的眼泪,都是因为他,她坚强的活了过来,而他却不在了。

    护士跑过来给她打了一针,她渐渐平静下来,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面他笑的很灿烂,梦里面他说:“我就说我是学霸嘛,相信我,准没错!”

    后来,她爸妈从江苏赶回来,找到了她,家人团聚,哭成一团,可是爷爷奶奶和家都没了。

    她因为都是皮外伤,在医院休养了几天就出院了,父母要带她去江苏,她执意要留在四川参加完高考。

    她在成都的一所高中复习,7月3号,高考开始,7月2号,她请假回了父母临时租的公寓,躺在床上听了一整天的歌,她想试试他的方法。

    可是结果并不理想,她的分数依然平平,她想起了当时的话“下次考试的时候我试试,如果不对的话,看我不打死你。”不用她打,他已经永远的离去了。

    她随父母去了江苏,也报了一个江苏的普通大学。

    时间是一剂良药,它可以治愈所有的伤口。她虽然常常梦见他,想起他,可那份伤痛已经比不上从前,她不会再哗哗的掉眼泪,只是那份愧疚、悔恨一直萦绕在心头。他救了她,为了让她坚强,有活下去的希望,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用生命在唱歌、欢笑,而她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真是个混蛋。

    大一暑假,她和室友一同去了泸沽湖旅游,导游阿哥拿着话筒,“晚上篝火晚会的时候,大家尽量放开了玩,尽情的跳舞,如果有喜欢的阿哥阿妹,就去扣他的手心,这代表’我喜欢你’的意思,如若对方也喜欢你的话,他会回扣你的手心,然后你们晚上就可以爬窗户了。”

    当她听到“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的时候,她愣住了,不会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好兄弟,好姐妹,好朋友,他常常嘲笑她笨,说她傻,还说她又矮又丑,他不会喜欢她的。

    可是,如果在他眼里,她真的是又笨又傻、又矮又丑,他为什么要拼了命的救她?他聪明能干,前途一片光明,完全有逃生的机会,为了她,失去了活着的机会,她想不明白。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成为了她心里的一个谜。旅行归来,她开始搜集所有能解开谜底的蛛丝马迹,最后,在三毛的书里找到了答案,“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下一滴水,于是形成了太平洋。”

    阔别已久的眼泪,再一次扑簌簌的往下掉,心里那种愧疚、悔恨也随着诗句变了质,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难过、痛苦。

    他喜欢她,他用生命去喜欢她,小小笨笨的她,该如何承受这份厚重的喜欢,她又该如何去回应这份喜欢,这一次,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她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满脑子都是他,“草原就不去了,我们去北大吧,虽然考不去那里读书,但那里毕竟是每个高考生的梦想;沙漠的话,我们就去撒哈拉大沙漠;大海,我们就去看太平洋。”

    她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而这三件事,是他最后的梦想,她决定了,这也是她的梦想,她要帮着他去完成。

    心中有梦,她开始忙碌起来,她拼命地工作、挣钱。她偶尔会莫名的甜蜜微笑,偶尔又会莫名的悲痛大哭,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他,一个阳光温暖的他,一个逝去还深深的活在她的记忆里的他。

    她还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感觉,凡是连续的三声,都会敲进她的心里,敲进她的手心里,她都感觉那是他在扣她的手心,他在说:我喜欢你。

    大学毕业,她背上背包,拿着3年来所有的积蓄,踏上了梦想之路。

    她来到了撒哈拉大沙漠,骑着骆驼,跟着当地的商队,在沙漠里穿行了近一个月,那种感觉很好,3年来的思念、苦楚、莫名情绪,在广阔无垠的沙漠里,被无限缩小,她感觉到喜悦、轻松,这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情。

    最后,她留在了三毛曾经待过的阿尤恩,工作、吃饭、看夕阳、发呆、游沙漠、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简单、认真、充实,她依然常常想起他,但大多时候都是嘴角上扬,甜蜜微笑,这种变化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也许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吧。

    一年后,她离开沙漠,前往第二站,太平洋。

    她首先去了新几内亚岛,海边的生活,和沙漠的宁静相比,那是另一番感受,舒服、热闹、欢快。海洋的辽阔与澎湃,似乎能够容纳一切,也包括了她的悲伤与思念。

    她常常思考那句诗的意义,“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下一滴水,于是形成了太平洋。”如果说撒哈拉、太平洋源起思念,可为什么当看到沙漠、海洋时,她的思念会如此飘远,会如此快乐?难道这才是他的梦想?

    之后去了夏威夷、日本、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她会在每个地方都待上一小段时间,一份简单的工作,几个不太熟悉的朋友,去发现、了解陌生人的喜怒哀乐,体会当地的民俗风情。

    最后她去了埋葬荷西的拉帕尔马岛,诗句因荷西而起,第二站也该由此结束,两年多的时间,她要回去完成第三个愿望了。

    和父母短短相聚之后,她提着行李箱去到北京,几经辗转,在北大附近找到一所公寓,并在离公寓不远处找到一份旅行杂志采编工作。起初,她还常常没事的时候逛逛北大,后来工作越来越忙,逛北大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想起他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只是偶尔听到连续的三声,她还是会心里一紧,感觉到他在扣她的手心,他在说“我喜欢你”。

    北京一呆就是3年。

    2018年5月12日晚,她伏于案前,执笔,书信于他。

    学霸:

    你在天堂过的好吗?我相信你是在天堂的。

    人间十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老家新建了,家家户户都是新楼房,新生活。

    十年间,我也变了很多,你肯定都认不出了吧。我不再是你眼里又笨又傻、又矮又丑的女娃娃了,朋友都夸我聪明能干又漂亮,还有几个男孩子追我呢。

    我现在很爱看书、学习,我知道了扣手心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也知道了三毛和荷西的爱情,还去了撒哈拉、太平洋,现在我住在北大附近,在我去的每一个地方,都刻上了你的名字,你看到了吗?

    以前,只要我听到连续的三声,我的手心就会痒痒的,感觉你在扣我的手心,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连续的三声了。

    明天我就要离开北京了,回江苏陪爸妈,这十年最辛苦的是他们。

    你的三件事:北大、撒哈拉、太平洋,我已经帮你完成了,开心吗?

    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的三件事让我走出心里的那个角落。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的,那句诗并不是说你有多喜欢我,多爱我,你只是想让我快乐,好好的活下去,我是不是很聪明?

    好了,我该去收拾行李了,这次的行李真是超级多,不过还好,有一个超级帅的男生帮我。

    放心吧,我会好好生活的,你也要在天堂照顾好自己,不要调皮,听说天堂管的很严。

                                                                                          你喜欢的,喜欢你的笨女孩

                                                                                                       2018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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