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贾海阳
鲁迅先生早在《集外集拾遗》就如此形容过《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 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这句话同样适用近期热映的电影《芳华》。
有的人看到了青春,有的人看到了人性,有的人看到了爱情……哪怕只有一个观点没有与导演和编剧的出发点相悖,也不碍于观众们因为电影各自衍生出属于自己的感情。
《芳华》的英文名叫做“youth”,剥开含义丰富的汉语,英文名也印证了这部电影官方的出发点就是一部青春片。不论原作者严歌苓还是导演冯小刚,他们的青春都是《芳华》发生的时代,于这一代人而言,芳华就是他们青春。影片中,也出现了所有青春片里必备的时代符号:邓丽君、65式军装、1976年、对越自卫反击、海南经济特区等等。于我们的父辈而言,这些符号就是他们的青春,即使没有亲身经历,这些符号也通过收音机和报纸,出现在他们的青春里。
而对我们来说,这些符号只在历史课本和纪录片里看过,让我们通过《芳华》来感慨青春不再或者年华易老,真的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所以由我们为电影取英文名的话,应该是“the youth of our fathers”。
没有青春,我看到的是两个时代。
《芳华》故事发生的时间,正是我国历史发生重大变革的时期。
男主角刘峰,从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是一个完美的人,甚至在剧中,他也被形容为“不食人间烟火”。但是抛开时代眼光,将他的形象放在五十年代,也应该是比较常见的一个人。即使是故事发生的前段,放诸于特定时间线内,人与人之间单纯关系被赋予过多政治解读的那个时代,他的单纯和善良,与其说是人的天性,更不如说是压抑天性。帮助他人而牺牲自己,不正是那个年代所倡导的价值观吗?
刘峰是个甘于奉献甘于牺牲的人,他唯一一次释放出自己的感情,就走上了人生的转折。尽管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他是被战友陷害的。可是剧中,通过萧蕙子的旁白,早就为林丁丁洗清了罪——她的做法是她当时唯一能做出来的。
刘峰的遭遇,在剧中的何小萍看来,是因林丁丁而获。剧外的我们来看,他不是被一个人伤害的,真正伤害到他的,是一个集体甚至一个特定时代。
文工团的他始终是活在旧时代的英雄,他没有向前看,他让人起敬的同时也满怀遗憾。
女主角何小萍,是一个在家庭里得不到爱的人,她试图通过对家庭的逃离开启新生,然而在文工团的生活,不仅没有让她重生,反而给她雪上加霜。
何小萍的童年经历,注定无法成长成为一个像郝淑雯、林丁丁甚至是萧蕙子那样自信从容的人,她们眼里和口中的习以为常,对何小萍而言,根本就是期盼不来的东西,一个口号甚至就是剥夺。自卑,是何小萍最显著的特征,她一直渴望有一个能够以任意一种身份接纳她,除了刘峰以外,这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值得玩味的一点,是刘峰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亲和、友好,但在何小萍眼里,这份友好就几乎已经是全部温暖。
何小萍渴望新,却不懂得如何拥抱新,她只是期待被刘峰抱一下。
刘峰和何小萍,一个不知新,一个不懂新,双双拥抱在旧里,前半段故事的悲剧性就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通过一场战争和战后生活重新铺叙。
我们自初中以来就知道,我国的变革发轫于七十年代末,剧中男女主角的人生转折也发生在这个阶段,二人均成为战斗英雄,获得了新也彻底抛弃了旧。
哪怕是萧蕙子,也在感情上经历了放弃。
剧中很有意思的一幕,是文工团去医院表演,这是文工团最后一次演出。台上的演员们起舞的同时,已经精神失常的何小萍同样起舞。台上是即将落幕的集体,场外是马上新生的个人。两个时代,就此别过。
食堂里,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是文工团战士的告别,也是这代青年军人对青春的告别。
铁门外,《送别》的旋律响起,是对新老时代交替时的告别。
大时代里的小人物,永远是最有故事性的那群人,《芳华》把这代人的青春呈现给我们,让我们用另一个视角看到了父辈们的青春,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青春的残酷性,那不是感情的无从发泄和懵懂衍生出的忧郁,是真真正正的残酷,是来自于时代变革和真实生活对他们这代人的无情洗礼。
他们成长在新旧时代交接的动荡里,依旧坚持本初和努力向前,他们的芳华,虽已老,却永驻。
最后,向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们致敬,功绩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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