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国何许人也?我妈的干儿子,我的干哥哥。我可从来没叫过他哥哥,长得大脸盘子绿豆眼,第一次看见他就没有好印象。
我有两个弟弟,我妈根本不缺儿子,他却天天追着我妈,非要做干儿子,说要是不认,就长跪不起。我妈就是个光荣的人民教师,两袖清风,一身正义,我家既没钱又没有亲戚在县里或乡里做高官,他干嘛要认这门亲?话还得从我爸这个倔强的老教师说起。
那一年我爸四十岁,在县里的一中当教导主任。不知从哪张报纸上看到遥远的大兴安岭山林子弟学校缺少教学老师,许多孩子们想努力学习,却考不出好成绩,一直走不出那茫茫的大山林。我爸心潮澎湃,觉得人到中年,应该对社会有所贡献,要不就是终生遗憾。当下决意要走进大兴安岭森林,为林业工人培养优秀的下一代。
我爸背着我妈借了朋友200元钱,背起行李卷向寒冷的北方边陲进发。刚开始还走错了路线,他要去的目的地是个叫阿图山的边防小镇,却风尘仆仆地到了阿尔山。没办法我爸又绕弯顺着牙林线,终于到了原始森林深处的学校,阿图山一中。学校正愁没有好的教师生源,看到这个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放弃繁华的大都市,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一心想重用。他们分给我爸一套二层楼,还告诉我爸,给一个正式职工的名额。
我妈知道我爸到了大兴安岭林业学校,气得三天没吃饭。找亲戚朋友怎么劝,我爸坚决要留在大山里。县里教育局不放,我爸就找到同学办好调令,一去不回头地扎进了原始大森林。正式工作名额很诱人,可我家没人去,我大姐那时已经师范毕业,当了一名小学老师。我和弟弟还小,亲戚们一听说是遥远的深山老林,宁可在家种地都不去。不知怎么的,这件事让这个高志国知道了,才有了学校门口认干亲这一幕。
我妈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个孩子高中毕业,自学英语,现在是农村中学的英语老师。没有对象,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也没有什么劣迹行为。但也不能轻易就认个干儿子,我妈没搭理他。高志国真会来事儿,我妈下班他陪着走路聊天,我妈做饭他给添柴打火,我家里的体力活他全包了,一声不吭地干。我爸到大兴安岭教学半年多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妈也心疼。觉得我爸身边要是有这么个能干、会来事儿的小伙子照顾着,会放心得多。于是,点头应允,高志国功夫不负有心人,成了我妈我爸的干儿子,也去了遥远的大兴安岭当英语老师,成了一名吃皇粮的国家干部。
高志国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刚到新的工作岗位就结交了不少朋友。和我爸住在一起,时间不长起了矛盾。我爸是个刚直不阿的倔老头,不会拍领导马屁,看见高志国见了上级点头哈腰的样就来气。英语教学业务不提升,上课备课不积极,每天专门琢磨巴结哪位领导,好当个小官。给他介绍对象,他就想找有钱或者是当官家的女儿,绝对的势利眼。因他长的不怎么样,家庭条件也不好,所以一直处不上对象。
三年后,我妈看见我爸不可能再回到老家,夫妻两地分居不好,就咬咬牙,也调到了大兴安岭林业子弟学校。高志国一直在追求一个工商局长家的姑娘,苦苦哀求,穷打猛撵,人家还是没点头。
高志国这时已经三十一岁了,成了大龄青年。在我妈一再地做思想工作后,和同样是大龄青年的张平结了婚。张平也是一名老师,性格开朗实在,没有什么心机,说话直来直去。高志国过年想给领导送礼,张平觉得没必要,两口子总是话不投机,天天吵架。高志国越看张平越不顺眼,开始有了暴力倾向。一次吵架后,他把张平打得腿都瘸了。我妈批评他,他还不服气地顶了我妈几句。张平生了儿子以后,高志国把老家的父母接来照顾儿子,就开始和张平分居。刚开始张平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发觉高志国有了外遇。张平找到我妈我爸告状,我爸一听就火了,大骂高志国。这时的高志国可不是想当干儿子弄正式工作那个样子了,他觉得自己混得比我爸强,虽然没当上什么小官,但办事有人,涨工资有人,也用不着我爸我妈什么了。他翻了脸,冲着我爸大声地喊道:“不用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我爸这个气啊,当时宣布解除干亲,没有这个干儿子。
高志国不再登我家的门,他在儿子一周岁时和张平离了婚。那时张平还没给儿子忌奶,尚在哺乳期,儿子理应判给妈妈。高志国是厉害,找了法院的人,硬说张平有轻微精神病,儿子不能和她生活。可怜张平遇人不淑,结婚两年离婚,儿子又判给了高志国。
高志国这时候已经嫌弃林业教师工资低,地位低,没有什么油水。正赶上邓小平主席鼓励一部分人可以下海经商,他雄心勃勃,决心大干一番挣大钱。他办了停薪留职,领着父母儿子回到了老家,开始做运动鞋和服装生意。
刚开始高志国还很老实,购进的运动鞋和服装都是正牌,没有伪劣产品。干了一年多,他耍起了小聪明,正牌里面掺了假货,反正买的人也看不出来,他大赚了一笔。钱越挣越多,高志国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后来干脆进的运动鞋和服装都是假货。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他以为没人知道他的东西都是假货,错了,他的店里慢慢的顾客少了,他也不挣钱了。
高志国干脆把店兑了出去,做起了医药代理。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加之又会请客送礼,他在市里各个医院打开了门路。进到药品销售这一行,高志国眼界大开,药品利润太大了,出厂价几元钱,推销到医院可以是十倍甚至二十倍的价格,特别是一些紧俏药品,如果能大批量的购进,这钱就会像流水一样,哗哗地装进腰包。有一天,一个神秘的人找到了高志国,说他需要一批杜冷丁,如果能买到,可以给这个数。那个人做了个手式,把高志国吓了一跳,好大数目。可到哪弄这些紧俏药呢?正在高志国冥思苦想之际,他的一个制药厂朋友打来电话请吃饭。这顿饭吃的啊,关系到高志国的一生。
在酒桌上,朋友掩着嘴小声偷偷地告诉高志国,可以卖假名牌,卖假酒,也可以卖点假药,普通的感冒药,吃了起不了啥作用,但也吃不死人。紧俏药品嘛,可以这样,嘁嘁嗦嗦,两个人一拍即合。从那天起,高志国忙的不亦乐乎,他在街里最好地段开了一间药店,成了行业中的名人,不管什么药,只要跟他打声招呼,就能大批量弄到。一年下来,高志国买了奔驰,住上了宽敞的楼房,儿子上了贵族学校,他成了令人羡慕的成功的富商。
当几辆呼啸的警车停在高志国的药店门口时,人们才知道高志国这家伙原来在贩卖假药。他垂下平日高高昂起的头,戴着手铐,被警察送进警车,接受法律的审判。至今高志国还在监狱中服刑,他被判刑十五年。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句话用在高志国身上很是贴切。人间正道是沧桑。走正道,存长世;谋邪路,恨半生。
文中姓名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和作者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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