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恩佳音
01
老张，是我们同学圈里最潇洒的一个，富二代，人不仅长得帅，还很有才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写小说，现在是某网站的签约作家，省作协会员。
大学毕业那年，我们都苦哈哈地到处找工作，他老爸直接送他一个酒店的经营权；我们这些靠打工挣钱的主儿，每个月需要从牙缝中挤出每个月的房贷时，他老爸又送给他一套160平的全款花园洋房。
毕业后第一次同学聚餐，我们正商量着每个人兑多少饭钱时，老张已经潇洒地结完了帐，轻松丢下一句：“以后，你们出来的吃喝玩乐，全包在哥身上，绝对一条龙服务！”从那天开始，我们经常跟着他混吃混喝。
别看他事事都甩我们几条街，可有一件事他落在后面：我们都在30岁之前，结婚、生子，小日子虽然简单但很幸福，可老张到35岁时还单着。
不是他找不到女朋友，也不是他太挑剔，用他自己的话说“还没有玩够”，经常围着他转的美女成群，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被他带出来的女孩三天两头换一个。
我们经常见到不同的小姑娘，顶着一头飘逸的大波浪，嘴上抹满了蜜，追在他屁股后面“张哥、张哥”地叫，那叫一个嗲呀，让我们听得后背的鸡皮疙瘩一浪接着一浪啊！
老张35岁生日时，又请我们吃大餐。
在饭桌上，我忍不住问他：“老张，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老婆？天仙？网红？整形脸？要不要我们帮你踅摸一个正点的？”
“我就想找你这样的！”他一脸坏笑。
“滚蛋！这是我媳妇儿！你不是有很多小妹妹吗？去，找她们玩儿去。”我老公急忙把我紧紧地揽进怀里，生怕老张来给他抢似的。
“看看你这个熊货，就那点出息！我能打你媳妇儿的主意吗？朋友妻，不可欺！我再混球，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我就给你老婆开个玩笑，看把你吓成啥？”
老张大笑着，端起酒杯，来到我们身边，碰完杯，俩人干啦。老张临走，还不忘朝着我老公的屁股踹上一脚。
“上帝呀，赶紧派个大侠来把老张收了吧！这家伙有大房子、有豪车，还有很多钱，整天在我们这些穷光蛋中晃悠，真怕他哪天一激动把我们好不容易娶到家的媳妇儿拐跑喽！”同学郭一鸣双手合十，闭眼自语。
“你们几个臭小子，够了哈！从上大学时，我就把她们几个当亲妹妹看，倒是你们几个臭不要脸的家伙，把她们一个个都抢到自己家里做老婆！”老张的食指扫过我们几个女生，最后落在男生中间。
02
老张的35岁生日没过几天，杜浩在群里放了一颗炸弹：“老张，谈恋爱了！我看见他和一个小姑娘在大街上搂腰、亲嘴，腻歪着呢，俩人都快粘到一块啦！”
一个男同学说：“老张，藏得够深啊，过生日时还不让我们见见？是不是长得太漂亮，怕被我们拐走？”
老张发了一长串无奈的表情，又加一长串傻笑的表情。男生们不放过他，非要他老实交待。
“如果搂搂腰、亲亲嘴、磨磨小腿儿就是谈恋爱，那哥们儿我就谈了无数次恋爱啦！一群少见多怪的臭家伙。”老张的回复真够嘚瑟的。
几个月后，陈鑫的儿子满月，我们又聚在一起。这次，老张带来一个新的女朋友。
杜浩一见到她，就对我们挤眉弄眼，一脸坏笑，我们心领神会：这个就是那次“炸弹事件”的女主角。
女孩叫王婧，1.6米左右，眼睛细长，单眼皮，微胖，还有一点双下巴，齐耳短发，素颜，没有美甲，轻声细语，皮肤白得透亮。
她依偎在老张身边，默默地听我们侃大山，有时捂嘴浅笑，有时两颊绯红，和老张曾经带出来的女朋友们相比，她过于普通。
吃饭时，她竟然每次只夹一根儿菜，好像不经意地塞进嘴里，立即合上嘴巴，细细地嚼上大半天。
妈呀，看她吃个饭，能急死个人！和她相比，大声说话、好不掩饰狂笑的我们，简直就是女汉子。
原来，老张喜欢这款的！
原来，老张喜欢晚饭后到小区外面的“法桐书屋”写他在某平台推出的长篇科幻小说，一是书屋里的气氛适合写作；二是查阅资料方便。
王婧是书屋老板的外甥女，一个私立小学的古琴老师，每天下班就会到书屋帮忙。
老张经常忘记书屋打烊的时间，别的员工下班都走了，王婧却在默默地陪着他，不催，不打扰，远远地坐在另一个书桌上看书。
日子一长，王婧就引起了老张的注意，他发现：她和别的姑娘不一样，清心、儒雅、淡定、从容，好像有一种无法用文字形容的魅力。
老张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她。很奇怪，有她陪着，老张的内心很平静，写文章好像出奇地顺利，每天都能灵感喷涌。
渐渐地，老张已经习惯了王婧的存在，她也被老张的才华折服，于是，就有了被杜浩撞见的那一幕。
03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住在了一起。
有温柔的美女相伴，老张安分了很多，很少再找我们喝酒。我们这些为生计奔波的主儿，每天不停地忙碌，也无暇顾及老张最近过得怎么样。
有一天，老张在同学群里发了几段视频，他和王婧去草原旅游了。
视频中：落日像赤狐悄悄爬过山头，天边的云影敛尽最后的一抹红晕，光与影交织在一起。晚风轻拂河湾，弄碎薄云和水中的月影，美轮美奂！
图片中：王婧在绿色的广袤草原上奔跑的身影；夕阳西下，他们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沾着一身花粉的王婧，引来蝴蝶和蜻蜓绕着她翻飞。
天高云淡，天朗气清，草原无边；牛羊成群；马儿奔跑；清晨的草茎半透明的新芽上挂着白色的霜花；透明的露珠携着月光将落未落......
同学们一边羡慕，一边酸溜溜地拿老张开涮。
“老张，也带我们去一次呗？”
“你这熊货，自己带着美女出去潇洒，也不喊我去！”
“别回来啦！在草原有美女相伴，美景相陪，多美。”
......
看着他们甜美的生活，我们发自内心地替老张高兴：终于有大侠把他收啦！
他们从草原回来，又请我们吃饭。
再次见到老张，我们发现：他有了一点点幸福肥，脸上有了红晕，眼里有了精神，心态柔和了很多，说话也变得有一点点沉稳，他身上原有的那么多毛刺儿也顺溜多了，但那种痞痞的笑依然在。
爱情真的是一种奇妙的存在！不知不觉间，老张身上已经有了王婧的影子。
他为我们带了很多土特产，有给我们的，也有给孩子们的。一看就知道，这些礼物是王婧精心挑选的，粗线条的老张不会这么细腻。
饭桌上，王婧没有邀功，没有眉飞色舞地聊他们的旅行，依然安安静静地挤靠在老张身边，清澈的眼眸追随着每一个声音的发源地。
04
不仅老张喜欢王婧，我们也开始喜欢这个恬静如清风般的女子，我和王婧互相加了好友。
从她发的动态里，我看到她有很多穿古装的照片，像是刚从仙界下凡的女子，飘逸灵动，温润如玉，美得像一幅画！
她细长的眼睛好像是专门为古装而生，淡淡的妆容下显得柔情似水，千娇百媚，一笑一颦，都由内而外散发着魅力！
老张好眼光！
以后的每次同学聚会，老张都带着王婧。她好像自带一种强大的魔力，有她在，我们几个女生不好意思再喳喳呼呼地大声喊叫，不再和男生们追着嬉闹；男生们耍酒疯时，说的废话也收敛了很多。
最受益的还是老张。在王婧的精心照顾下，老张精神抖擞、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标准的国字脸上每天都笑意盈盈，老张的小说越写越顺手，又收购两家新酒店，生意越做越大。
我们都美滋滋地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呢！
一天，我加班到很晚，精疲力尽地乘坐电梯到家门口，电梯门关上，声控灯却没有打开，我一脚踢在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上，他哼唧两声，微微蠕动了一下。
刹那间，我像挨了电击，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心脏一阵狂跳，声嘶力竭地喊“老公、老公”。
我的怪叫声拽亮了门口的声控灯，我收回飘散的魂魄，使劲拍着胸口，低头一看：原来是醉酒的老张！
我老公听见我变了腔调的喊声，急忙往门口跑，打开门，看见惊魂未定的我，又看见躺在地上的老张。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拖进家里。
老张睁开迷离的双眼，甩开我俩的搀扶，左边横着走三步，又倒向右边横着走两步，猫步和螃蟹步交替进行，他努力想站直，可是两条腿像水母的触须一样，软绵绵地不听使唤。
终于，他一个趔趄快要跌倒，我老公急忙扶住他，老张抬眼儿看看我们，憨痴痴地咧开嘴，一个劲儿地傻笑。
“什么情况啊，这是？”我老公把老张拽到沙发上。
“我他妈不是人！我就是一个大混蛋！我......婧婧、婧婧，你别走！”老张一阵胡言乱语之后，倒在沙发上响起了鼾声。
我和老公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拿起老张的手机，手机密码仍然是我们上大学时的班级代号，找到王婧的电话，拨了过去，关机！
05
第二天一大早，我熬好小米粥，去楼下买来小笼包和肉盒，回到家，老张已经酒醒，双手抱着头，坐在沙发上，气压低沉，一声不吭。
我们让他喝点粥，不喝；让他吃几个小笼包，不吃；问他出了啥事儿，不说。
过了20分钟，老张站起来，狠狠地拍拍我老公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以后，千万要对你媳妇好点儿！”
我们想挽留他，他却摆摆手，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走。
老公让我上午去学校找王婧，问问他们到底是咋回事儿。
王婧说，前几天，他们学校组织学生去北京演出，她是带队老师之一，回来时校车经过他们家楼下，她想给老张一个惊喜，没有给他打招呼。
拍家里的门，没人开，她以为老张不在家，自己取出钥匙打开家门，低着头走进卧室换衣服，结果，老张和一个女孩儿躺在床上。
那个女孩直接拽起被子，蒙住头，但王婧还是认出了她，老张的手机里曾经有很多她的照片。
老张像灌了水泥一样，张着惊愕的大嘴，一动不动，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
王婧的脸红了，脖子红了，眼圈也红了。她冲出了家门，顷刻间泪流满面，外面刮着呼呼的北风，她的心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她的很多同事曾经劝过她，说老张太花心，不是真正过日子的人，但王婧还是鬼使神差地被老张吸引。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老张的变化很大，王婧嘴上没说，心里还是非常欣慰的。她觉得：老张并不是不可救药。
可是，生活就是这么喜怒无常，该来的还是来了。
骨子里有一种孤傲的王婧，很少有人真正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一旦进去，她就非常珍惜，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在她的心里，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必须圣洁如白莲。老张的过去，她没有参与，所以也不想去纠结，只希望他以后只属于自己。
如果这个人不再圣洁无暇，她一定会忍着疼痛，生拉硬拽，哪怕心里血流成河，也要把他从心底清除。
王婧从老张家搬到了学校的教师公寓。
后记：
老张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但是他好像一下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家里脏乱不堪，满屋子都是臭袜子、臭鞋味儿，动不动就给几个男同学打电话，让他们去他家陪他喝酒。
不胜酒力的老张，每次都喝到烂醉如泥，才肯罢休。
老张的脑子里好像一下子被塞进去一大团棉花，堵得严严实实，每天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科幻小说停更了好几天，被平台扣了不少钱。
老张再一次喝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想王婧吗，老张？”杜浩问他。
“不想，谁想谁是孙子！”老张的眼圈开始发红，然后泪光闪闪，忽然狂摇了几下头，开始啜泣。
“我他妈就是孙子！”老张喃喃着，哭得像个孩子。
陈东心疼地看着老张，给王婧打过去电话：“王婧，你回家吧！老张不行啦，他醉得不行啦！我们劝不住。”
王婧只听到“老张不行啦”，就挂断了电话，飞奔到马路边，截了一辆出租，赶回老张家，敲开门，发现老张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几个男同学东倒西歪地挤在他身边。
老张好像接收到一种特殊的电波，忽然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到面前的王婧，又惊又喜，抖抖索索地伸出右手指着门口说：“家里门上的锁没换，欢迎你随时回来。”
“可是，我的钥匙丢了！”王婧看见老张没事儿，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扭头冲出家门，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老张挣扎着站起身，扭着S步，踉踉跄跄地跑到阳台上，通过落地窗，哽咽着去寻找王婧的背影。
王婧低头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取下那个最熟悉，也最喜欢的银色钥匙，它曾经无数次为她打开家门，让她拥抱温暖。
她使劲把钥匙向右边的垃圾桶扔去，钥匙画着银色的弧线飞出去。
王婧突然捂着嘴失声痛哭，疯了似的向大门口跑去，她不想听到金属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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