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国庆节的一天,我们大家族聚首于某餐厅,做东的是姑姑和姑父。
姑父今年87岁,是家族中三位同岁男老人之一。
那天,姑父衣着整洁,红光满面,声如洪钟。虽拄拐,但行动自如,不同于另两位老者行走不大利索。
那天,姑父特别兴奋,话说了不少。几年来,大家族因每个人都东忙西忙,几乎没怎么聚会。也不知为何,姑姑、姑父就是想让几十口人老少四代聚在一起,热闹一番。
那天,妹夫做主持人,家族中有不少人郑重做了发言,为家族成员历经疫情没有衰朽而庆贺。爱弄视频的姑姑拍了许多素材,事后,专门制作了比较像样的视频,配上音乐和文字,作为家族活动里程碑式的纪念。
那天,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冥冥之中有点什么暗示。
仅仅半年时间,祸从天降。姑父外出,不慎跌倒。
人说,高龄老人不能跌跤,否则性命堪忧。
因有太多基础病,股骨头骨折要手术,医院不愿担风险。于是,一百多天里,日日夜夜,姑父只能卧于病榻之上,饱受疼痛的折磨。
卧病期间,姑姑几次拿出“十一”聚会的视频发在群里,亲人们越看越难过。哪怕近在咫尺,依然有“往事如烟”之感。
生命,如此的脆弱不堪。
几天前的一个傍晚,姑父终于“走了”。
据说,他是静悄悄地走的。在养老院的房间里,姑姑日夜陪伴他,而他,几乎不间断地喊着姑姑。
我在想,当一个高龄老人在猝不及防摔倒后,在知道自己既不能手术也不能站立后,他的心绪该有多么失望,乃至绝望。于这样的绝望中,他远方的孩子基本无法指望,他近处的孩子随时来探望,但他要上班,也不能期待太多,唯一能依赖的只有身边长相厮守的老伴儿。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不能见不到她。只要一刻看不到,他就要叫她。他一会儿叫她名字,一会儿叫“太太”,不时地还叫几声“妈妈”、“亲娘”。……
听姑姑这样说,我就心酸。我能感知到病榻上一颗无助老人的心。
姑父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人。
他两岁没了母亲,是跟着他姑姑长大的。13岁时,随父亲去了北京,然后父亲一人辗转去外地工作,他独自在北京读中学、上大学。毕业后去兰州做地质队员。他原本是上海人,但除了爱吃甜食外,其他方面像极了北方人。一口的京腔,满身的淳朴,并拥有北方人的豁达与大度。
他一生有两次婚姻。第一次婚姻有子女,第二次没有。但在两次婚姻里,他对自己的和姑姑的孩子都亲。最难能可贵的是,对姑姑的儿子,视如己出。养子在童年时,经常倚在他身旁,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以至于,姑父最后的日子,养子视他如亲生父亲,甚至比亲父亲还亲。
这真是姑父的福报。
亲戚中,凡与姑父接触过的人,都称赞他的为人。
就是这样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辈,一年前,为我们大家族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聚会。关键是,以后的聚首,再也没有了他。
前天,我们老老少少,都去送他最后一程。
史铁生说,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个,谁也不能幸免。
但是,当一个人消失的时候,我们,除了普通意义的送别,在心中,还为这位老者留下一个尊贵的位置。因为,一想到他,就会涌出“亲近、敦厚、和善、诚挚”这样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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