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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家安在窑洞里,要走到塬上必然经过一段不长也不陡的坡,就是所谓的“长坡”了。
窑洞居住除了“冬暖夏凉”,还有别的好处,比如“开门见山”,出门即对着山涧。
贺朝与桥子屲这两社的一溜儿窑洞,与西郭另外两社——沟垴与屲边不同,几乎全部开口向西,隔着一道“鸿沟”,与对面的严家遥遥相望。
八岁那年,上小学一年级,我学到了一篇课文:《茅以升立志造桥》,里面讲到有一次由于生病,茅以升没能去秦淮河上看端午节龙舟比赛,结果小伙伴回来后告诉他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把桥压塌了,以致于很多人掉到了河里。茅以升听了非常难过,病好后一个人跑到河边,对着断桥暗暗发誓:长大后必定造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桥!
那时我也突发奇想,暗自发誓:将来也定要造一座连接西郭和严家的桥,中间顶多立一根高耸入云的柱子。那时候特别向往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句诗所表达的境界: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从此西郭到严家,也就十来分钟。
可惜我最终食言了——正如父亲经常说的那样:常立志的人常无志。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普通、平凡、平庸以及无能,像艾青所说的“再一次相信名词,溶进了大众的爱”,选择劳劳碌碌,为了一日三餐,终日奔波。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几句话在网上极其风靡,一时风头无两,大家纷纷引用、转载:世人慌慌张张,不过为了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可解世间万种惆怅。
后来我升到了中、高年级,但还是在小学。那时候八六版《西游记》电视连续剧正大行其道,如火如荼地播出,且有烈火燎原,愈演愈烈之势。每当开头“西游记”三个字旋转着由小变大出现在屏幕上,那首熟悉的《云宫迅音》也快速地占有大家的耳膜。同时,大量固体二氧化碳(俗称“干冰”)制作的“烟雾云海”充斥着天上宫阙,也就是凌霄宝殿,让人衣袂飘飞,恨不能腾云驾雾,化虹飞升而去。
每当邵寨塬到了春、秋两季,不说春寒料峭,也不说秋高气爽,单说晨光熹微,当早上第一缕阳光经过东边的树梢,照射在严家的崖面子上,山岚早就占领了“鸿沟”,正肆意妄为地升腾,翻涌,侵略,扫荡。烟雾填满了整个山涧,于是对面的严家看起来近在咫尺,仿佛踏上这座云雾做成的桥,就可以“直捣黄龙”。
但我知道这是虚的假的,没有桥,一步跨出,便会坠入深渊。
但我也知道一座真正的现代化桥梁,这便是亭口大桥了。
说来好笑,二十三岁之前,我从没到过长武县路家以东的地方,更无所谓更东边的亭口、宝鸡和西安了。但冥冥之中记忆可能发生了重叠,或者错乱,我始终“记得”曾经到过亭口,看了一眼这座大桥——那时和几个小伙伴,斜跨着自行车,没有下亭口坡,只在这边塬上悄然伫立,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解释,“眼见不一定为实”,看似“牢不可破”的记忆,也有出错的可能。
后来长武县到巨家镇开通了“公交车线路”,其中巨家到亭口这一段要经过上成、湾李、六股路、安家塬、支村、谢家坡、冯家、路家、胡家坡、三台、西塬等自然村,少说距离也得三十多华里,那时候路又没修,极为难走。
亭口大桥于1999年落成通车,处于312国道的要冲之地,遂成两边交通要道,使用至今。其全长700多米,桥面宽达12米,最高落差70余米,仅设7个桥墩,这头搭在西塬边上,直接从亭北的老城半山腰凌空飞起,跨越宽阔的黑河川道,穿过斩断山、田家沟,绕过亭南的凤凰岭,那头一直通向长武县城。
歌曲《天路》这样刻画青藏铁路: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看那铁路修到我家乡,像一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其实在我看来,亭口大桥也不遑多让。我已无法描述第一眼看到它时带给我怎样的惊奇与震撼,只想到一旦站在桥面上肯定“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根本不敢往下看,怕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更怕掉下去,粉身碎骨。
亭口大桥,请带着我儿时的梦想,带着黑河“两岸”的经济,带着两边塬上百姓的渴望与希冀,腾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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