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办事正好赶上邻居家卖粮食，收粮食的是全哥，大我一岁。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就过去了，笑呵呵的喊着，二叔，我帮你一下。
把砖头塞到正在过称的粮食袋子里，还用手按了按，全哥用手推了我一把，笑骂道，你小子，还记得这些呢。
我小时候，家里产的粮食大多都要卖到国库粮站，质检人员手里拿一个“探子”（中空头尖的铁管）在袋子的底部一插，取出一些粮食，放在手里看一下就能判断出好坏和干湿程度，给出一个等级和水份，俗称“刨水”，就是从总重量里扣除相依比例的水份。
我家当年是种粮大户，一年的收成能否卖上好价钱全在质检人员的判断，我爹一般都是事前准备好几盒烟，轮到我家时就随手就塞给验粮食的人，少刨除一个点的水份，就能多卖几千元，这个帐我爹算的还是比较清楚的。
为了多卖钱，村民们想了很多讨巧的办法，好坏粮食混在一起，袋子里掺沙子，总之就是为了多增加几斤重量。
全哥家当年去卖粮食时，每个袋子里都放了一块砖头，不小心被查出来了，质检人员让他家扔掉所有砖头，把粮食全部倒在粮站的水泥空地上，三天后才给过称。
大家都心知肚明，所有卖粮食的，没有不掺杂的，差距只是多少和技巧而已，有人用汽车卖粮食过地秤时，司机下车，让孩子藏在后排的座位下面，成功过关的，就给买好吃的。
没有道德评判，没有谁指责谁，因为都是血汗换来的收成，谁都希望卖个好价钱，后来粮站被逐渐取消了，有人做起了买卖粮食的生意，收粮食的都是当年卖粮食最多的人，对这些伎俩清清楚楚，也就没人掺假了，不是素质道德提高了，而是被发现了就真的卖不出去了。
课本里农民的形象都是善良淳朴，这没错，可是另外一面就是小气，俗称“小农意识”。只看眼前，不注重长远意识，斤斤计较，精打细算。
我爹到现在还保持着“小农意识”，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这几年稍有改善，但是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也遗传了“小农意识”的习性，第一次出差住酒店，早上自己去吃自助餐，我不相信这么多种类的东西可以随便吃，肯定是有套路，吃完了再要钱。
怕别人笑话，也不敢问，拿了一杯牛奶，选了靠近出口的位置观察，看到很多人吃完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无人阻拦，服务员还笑脸相送，再三确认后，我才敢吃其他的东西。
大学期间，流行自助餐厅，38元随便吃，我和几位同学早饭和午饭不吃，晚上早早的去，吃的扶着墙出来，觉得赚大了，一边往回走一边谈论，餐厅老板是不是傻，如果全是我们这种吃法，不赔才怪呢。
现在呢，无论是聚会还是自助餐，都点到为止，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绝对是家庭教养潜移默化的体现，我见过住宾馆退房时，把房间整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人，当时我就想，这是我后期努力的榜样。
最近一段时间给花友们团购苹果，最初果农摘果时，总是会有意的放一两个坏果进去，起初我发现了就默默的捡出去，后来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我找到他们的当家人，明确表示，如果我再发现箱子里有坏果，所有预定的果，全不要了。
讲道理讲不通，总是各种理由推脱，一听说要退货，所有的箱子全都重新检查，我跟当家人说的明白，因为你家苹果好吃，我才选择购买，我所有的苹果都是预定出去，你们不要存任何侥幸心理，所有人都是因为信任我才买苹果，我的承诺是发现一个坏的赔两个，不做你的生意是小事，坏了我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信誉才是大事。
我做的是长久生意，苹果明年还要种，我明年还要团，团购的基础就是信任，一定要保证质量，不能做一锤子买卖。
那些存侥幸心理的基本都是年龄大的人，他们觉得苹果已经卖出去了，好几百箱，偶尔放一两个坏的不会怎么样的，跟全哥当年卖粮食放砖头是一个观念。
采摘苹果时，非常大方，随便吃，装箱过称时斤斤计较，重一点都要换一个小点的苹果。
我说，每箱里称完后再放一个小苹果不是更好吗？双方都好，为什么非得纠结那一二两。
他说，不一样，这都是辛辛苦苦种的，太多了就不合算了。
我说，你看看每天地上会掉多少苹果，你心疼吗？
他说，心疼也没办法，风刮就会掉，没办法。
我说，同样的道理，你每箱多放一个小苹果，一百箱也就多几十斤，要比每天树上掉的少很多吧，就当是这几十斤也是树上掉的果，心理就平衡了吧，多卖一箱是不是就多一份收入。
他说，要是这么想也是这么个理。
话聊透了，理讲通了，过称时，他父亲出来了，不行，树上掉的咱认了，多给太多咱亏了，这买卖不合适。
既然说不通，我只好开着车继续钻沟，不停的试吃，终于谈妥了一家果子超级好吃又能跟我同频的，这买卖就这么定了。
对方主动提出，苹果你先拉走，不好吃不要钱，发现坏的全部承担赔偿，因为量大，采摘时偶尔疏忽会装入不好的苹果，我们共同努力已经把质量控制在了百分之零点五之内。
我一直在给花友承诺，苹果发现一个坏的赔两个，不只是说说，是真赔，现在苹果下树开始窖藏了，后期我们会加强品控，不仅仅苹果如此，辉辉所有团购的东西都会亲自挑选，你们失望了，也就意味着我失败了。
我给自己定的规矩就是，要想把生意做的长久，先破除自己骨子里的“小农意识”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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