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资格谈陈寅恪,没读过他的著作,没背诵过他的诗稿。单从《南渡北归》上看到他的一些记载,然后又搜罗其他的一些视频文章,看的泪目。决定整理下来,也算是大师的一种尊重。
民国是一个动荡的时代,也是一个大师辈出的时代。在民国大师里,你看不上我,我瞧不上你,但唯独对于陈寅恪,大家意见比较统一,被誉为“公子中的公子”“教授中的教授”。“民国第一狂士”刘文典恃才傲物狂放不羁,对很多教授权威不屑一顾,但唯独对于陈寅恪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曾公开地说:“在西南联大当教授,我可以拿四十块大洋,沈从文只能拿四块大洋,而陈寅恪可以拿四百块大洋。”性格刚烈“怼天怼地”傅斯年在西南联大时担任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所长,是陈寅恪的上级。他住在陈寅恪的楼下,经常会有一些年轻的学者在他的房间里谈古论今,而陈听到楼下太吵,就拿着棍子对着地板当当地敲几下,傅就脸色大变,轰这些人快走,大家也都很紧张;傅斯年是个胖子,每一次“跑警报”都很费力,但每次还搂着陈寅恪跑,生怕飞机把他炸了,经常边跑边讲一句“保护国宝”。“陈先生的学问,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也是傅斯年对陈寅恪地评价。
陈寅恪出身于名门望族,文化世家的传统,在这一家三代人身上特别浓厚。在这样的家庭中,陈寅恪接受了当时最好的教育。他是个天才,也是个怪才。游历西方20多年,足迹遍及美国、德国、日本、法国、瑞士。先后就读于德国柏林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美国哈佛大学,但未曾获得一个学位,因为文凭在他眼里只不过一张废纸。陈寅恪通晓英语、法语、德语、日语,甚至对古希腊语、波斯语、拉丁语、巴利语和梵语也有涉猎。他国学基础深厚,又大量吸收西方文化,学问深不可测,在二十世纪中国学术史上空前绝后。1939年,牛津大学正式聘请陈寅恪担任汉语教授,并于此后数年虚位以待,这也是牛津大学历史上聘请的第一位中国汉学教授。
1926年,陈寅恪和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一道成为清华大学四大导师。他的课堂上总是坐满了人,一半是学生,一半是慕名而来的老师,连朱自清、冯友兰和吴宓这样的教授也来听他的课。在清华园的课堂上,陈寅恪一上课即提出所讲之专题,然后逐层展开,每至入神之处,便闭目而谈,滔滔不绝,有时下课铃声响起,仍然沉浸在学海之中尽情讲解。每堂课均以新资料印证旧闻,或于平常人人所见的史籍中发现新见解,以示后学。陈寅恪上课,从不拾人牙慧。当年在西南联大讲授隋唐史,开讲前开宗明义:“前人讲过的,我不讲;今人讲过的,我不讲;外国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过去讲过的,我不讲。现在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陈寅恪讲课时总是端坐而讲,所论者皆关宏旨,绝无游词;态度严肃,从不哗众取宠。讲课虽多平铺直叙,但听课者并不感到枯燥。解放前夕,陈寅恪任教于广州岭南大学,也就是后来的中山大学。由于长期用高度近视的左眼工作,陈寅恪从1944年起,眼睛就彻底看不清外界了。以前陈寅恪上课有个特点:讲到深处,他会长吸一口气,并陶醉般地紧闭双眼良久。但失明之后,再也没有人看见他闭着眼睛讲课。他永远睁大眼睛,目光如炬,一如所见到的他晚年照片。
陈寅恪人生的最后二十年是在中山大学度过的。失明和摔断股骨的痛苦并没有消磨掉他喷薄而出的创造才华,气象万千、光芒四射的《论再生缘》就诞生在这段时间。1954-1964年,整整十年,陈寅恪呕心沥血又完成了八十多万字的《柳如是外传》。他的著作,选题即很专门,文字也很古奥,感兴趣的人不多,看得懂的人也不多,感兴趣又看得懂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哪怕看上去还比较“尘世”的《柳如是外传》一天读完一两页也实属不易。陈寅恪的晚年是寂寞凄凉的,像他这样学问和思想境界都很高的人越来越少,听他课的学生也越来越少,他所看重的学生也不来听他课了。“文章我自甘沦落,不觅封侯但觅诗”这是陈寅恪对《论再生缘》全篇的总结,也是他晚年心境和志趣、风骨的映射。他无心政治,以学术为生命,终生坚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一辈子浸润在他自己构筑的那个纯碎学术中。“自由共道文人笔,最是文人不自由”,动乱时期,陈寅恪惨遭残酷折磨,工资停发、存款冻结,1969年陈寅恪一家又被造反派扫地出门,由原校园内所居二层小楼迁至一所四面透风、摇摇欲坠的平房居住。1969年10月7日,心力衰竭的陈寅恪先生在凄风冷雨中溘然长逝。陈寅恪人生的“第一知己”、跟他风雨同舟几十年的爱妻唐筼在陈走后,拒绝服药,14天后也撒手人寰,追随而去。
泰山其颓,梁木其坏,哲人其萎。三百年乃得一见的史学大师就此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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