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病走到李随风面前对他道:“李大侠,我们窝主被孟烟寒打伤,生命垂危。前辈要放孟烟寒离去,晚辈不敢阻拦,不过可否请前辈施与援手,为我们窝主治一治伤?”
李随风神功惊人,谢无病心中极为佩服,虽然邹鹤鸣有南秀枫帮他治伤,但南秀枫只能用药物治疗外伤,对于内伤来说便无能为力,若是李随风肯出手相救,邹鹤鸣生还的希望无疑会增大很多。
李随风对他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邹鹤鸣能坐在那里运功疗伤,只是因为南小子给他用药的缘故吗?”谢无病惊喜交集,忙问:“难道前辈早已为我们窝主救治过了?”李随风道:“刚才你们只知道打打杀杀,我闲来无事,早就为邹鹤鸣治过伤了。”
谢无病大喜若狂,有李随风出手相救,邹鹤鸣定然能转危为安,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李随风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李随风呵呵一笑,转身对李轻尘道:“咱们这就走吧。”李轻尘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忙道:“师父稍待。”他走到邹鹤鸣跟前,只见他虽然盘膝而坐,双眼紧闭,但脸色红润,呼吸均匀悠长,与刚才奄奄一息的模样大不相同。李轻尘心中喜慰,跪在邹鹤鸣面前给他磕了三个头,心中暗暗祈祷邹鹤鸣早日康复,这才站起身来到李随风面前。
朱友珪对杨行密扬声道:“杨将军,今日之事已了,明日我还要登门造访,与将军商谈正事,在下先告辞了。”不料杨行密却道:“朱公子明日不必来了。”朱友珪奇道:“为什么?”杨行密沉声道:“关于联军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
在场众人心中均是一惊,没想到杨行密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决定,但他们都没有出声询问,静待杨行密发声。
杨行密道:“我决意自立为王,国号为吴,定都杨州。晋王与梁王若是愿意两国交好,杨行密欢迎之至,若要率兵侵犯,在下也必全力周旋。”
这番话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一时间场上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朱友珪道:“敢问将军何以这么快就做出如此决定?可有考虑后果?”
杨行密微微一笑,道:“与其托庇于他人,倒不如自立门户。晋王、梁王想与我联军,只是看重淮南军的这股力量可以为其所用,事成之后最多也就封个王爵给我。既然我有心争夺天下,凭什么就不能与晋王梁王平起平坐?即便最终大事不成,只要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总算是不枉此生。”
李随风叫道:“说得好!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凭真本事安身立命,何必仰人鼻息。无论成王败寇,总算是轰轰烈烈地做了一番事业,只要无愧于心,又何须理会世人怎么评说,后世如何留名?”
他顿了顿又道:“本来你撇下轻尘明哲保身,我对你殊无半分好感。但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倒也并不辱没了一方霸主的名号。”
杨行密微微一笑,欠身道:“前辈谬赞了。”他随即对朱友珪道:“还请朱公子回复梁王,杨行密多谢他的一番美意。此后大家到底兵戎相见还是以礼相待,杨行密均照单全收。”
他转身对身边的一名随从道:“传我的话,礼送朱公子离开庐州,不许有丝毫为难。”朱友珪听他这么说,心中虽然不忿,但想到回去的路上至少自身安全能得到保障,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对杨行密道谢之后正要离开,杨行密突然又叫住他道:“朱公子刚刚买下的这所宅院似乎今后很难有机会再住进来,不如这样,无论朱公子用多高的价钱买到的这所房子,在下均以双倍的价钱购回,不知朱公子意下如何?”
朱友珪购买这所房子原本就是临时动念,后来再一考虑,虽然自己肯定不会居住,却可以作为梁军密探在庐州的落脚点。此时听杨行密这么说,他才意识到自己打错了算盘,若是这间房子在还在自己手中,杨行密必然会重点盯防,毫无秘密可言,又有什么用处?既然杨行密情愿以高价回购,这笔买卖不赔反赚,何乐而不为呢?
谢无病见朱友珪收下杨行密着人送上的金银之后眉开眼笑,心中暗道:此人日后难成大器。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杨将军如此决定,虽说让老叫花子白走一趟,但也确实无可厚非。”谢无病一惊回头,发现说话的正是邹鹤鸣,他已经站起身来,向李随风走去。
谢无病连忙上前搀扶,没想到邹鹤鸣一手将他推开,笑道:“老叫花子还没弱到需要人扶的地步。”谢无病虽然被拒,但一颗心却终于踏实下来。邹鹤鸣受了如此重伤,经李随风运功疗伤之后竟然这么快便能行动自如,可见两人的武功均是深不可测。当然这其中南秀枫的神妙医术同样不可或缺。
李随风不等邹鹤鸣开口致谢,抢先将手一摆,道:“道谢的话不必说了,别害得我起一身鸡皮疙瘩。”邹鹤鸣道:“救命之恩我必须要谢。”随即对李随风一拱手道:“我这半条命算是你救的,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想要的话尽可拿走。”
李随风听他语风不对,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邹鹤鸣冷冷地道:“你何要放走孟烟寒?”
李随风见他的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心中不禁有气,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放他走?”
邹鹤鸣道:“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好人?干了多少坏事?”
李随风道:“他害死多少人关我甚事?”
邹鹤鸣道:“你今天放他走,将来一定会有更多的好人被他害死,你知不知道?”
李随风道:“难道他就不能改邪归正?”
邹鹤鸣道:“常言道狗改不了吃屎!指望他那种人改邪归正,无异于缘木求鱼。”
李随风又道:“我欠他师父一个人情,今天饶了他,这人情算是还了。以后我无债一身轻,又有什么不好?”
邹鹤鸣道:“为了卸下你的个人负担,就让这样一个害群之马继续活在世上,有可能让更多的人被他迫害。他若是继续帮助朱温作恶,还会有更多的人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些你都可曾想过?”
李随风叫道:“我好心救你,你竟然还这么说我,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邹鹤鸣道:“你救我性命,我当然感激你。但是你放走了孟烟寒,纵容他继续作恶,如此善恶不分,岂是侠义之士所为?”
李随风暴跳如雷,用手一指邹鹤鸣,“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邹鹤鸣冷冷地道:“你武功天下第一,我打不过你。但你做事不公,自私自利,我就是要说。大不了被你一掌打死。”
李随风一晃身来到邹鹤鸣面前,举起右掌,叫道:“你再说一句试试!”邹鹤鸣昂头挺胸,两眼放光,与李随风直直对视,说道:“你做事不公,自私自利,就算武功盖世,也不过是个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莽夫而已!”
李随风须发竖起,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左手抓住邹鹤鸣的衣襟,右掌高高举起。谢无病见势不好,大叫一声:“休伤我主!”一招“泥金万点”,手中长剑颤动,急刺李随风背上九处大穴。他倒也不是真想伤人,只是挂念邹鹤鸣的安慰,希望籍此迫得李随风回身招架,不能再伤害邹鹤鸣。
李随风头也不回,左脚向后踢出,竟然突破剑影,正中谢无病握剑的手腕。长剑嗖的一声斜向飞出,剑身插入三丈以外的一株大槐树上,直没至柄。谢无病举起手腕,却发现手腕完好无损,不痛不痒,竟然丝毫没有受伤。
这手“隔山打牛”如此精妙,谢无病心中既惊骇又佩服,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敢再稍有动作。
只听轰的一声大响,邹鹤鸣身边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击出一个大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李随风和李轻尘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李轻尘被李随风拉着手臂,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奔。他只觉得大路两旁的树木飞也似的往后退去,双脚几乎不用沾地,犹如御风飞行一般。两人奔驰了不知有多远,李随风终于停了下来,此时他们早已出了庐州城,站在一处山岗之上,远远望去,淝水犹如一条盘旋往复的巨龙,缓缓绕过庐州城往东流去。
李随风默然站立良久,突然长叹一声,对李轻尘道:“尘儿,看来我今天确实做错了。”李轻尘原本还以为李随风若是开口必然对邹鹤鸣破口大骂,没想到他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其实他对李随风擅自放走孟烟寒也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他既然拜李随风为师,便不能随意编排师父,况且刚才邹鹤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李随风毫不客气,李随风虽然怒气冲天,却没有仗势欺人,没有加一指于邹鹤鸣,反而自知理亏,不顾面子狼狈逃离,可见他虽然有些任性,却并没有是非不分,这让李轻尘颇为感动。
他问李随风:“师父,你不怪邹前辈了?”李随风道:“我怪他做甚?他骂得对啊!我为了私人恩怨放走孟烟寒,完全不顾他将来会坑害更多好人,难道不是善恶不分,是非不明?邹老儿武功不如我,但他开创逍遥窝,行侠仗义,锄奸扶弱,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我虽然武功比他好,但从来都没想过多为百姓做些好事,岂不是自私自利,糊里糊涂?就连阿青...”
他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似乎回忆起当年的往事,半天没有言语,突然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驾船出海,历经千辛万苦,为的就是将武功提升至更高境界。为了这个目的,我还狠心拒绝了默龙的恳求,没有跟他一起寻找你们母子,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李轻尘听李随风这么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好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随风看了他一眼,道:“一个月前我才从胶东湾上岸。”李轻尘道:“那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李随风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道:“当然找到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回来?”李轻尘心中好奇,又问:“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啊?”李随风神秘地一笑,道:“现在先不告诉你,等回到雁荡山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默龙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李轻尘低下头,道:“甄大叔为了救我被孟烟寒打伤,又将我爷爷也打死了。我被他逼着到雁荡山找你,到现在也不知道甄大叔是死是活。”李随风怒道:“又是这个孟烟寒,早知这样,今天就该一掌打死他。”
他随即问道:“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你娘呢?”李轻尘当下将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给李随风听。
李随风听完叹了口气,道:“也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总算吉人天相,让咱们爷俩在此相逢,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呢。我出海归来后本想直接回雁荡山,走到皖北时突然间心中动念,想去扬州拜祭一下张大侠,这才转道庐州,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你,这岂不是天意?”
李轻尘问道:“张大侠就是太宗年间单人独骑吓退颉利百万大军的虬髯客吗?”李随风笑道:“看来默龙已经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李轻尘想到很快便能拜祭这位传奇中的天下第一大侠,心中不由得一阵兴奋。
李随风又道:“从今天起,我专心教你武功,等你学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昆仑山,替我将孟烟寒狠狠教训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意害人。”
李轻尘未能和南秀枫话别就匆匆离开,心中原本有些遗憾,听到李随风这么说,顿时精神振奋,暗想:只要练好武功,无论是孟烟寒、戚红雨、南秀枫,亦或是邹鹤鸣、独孤云,将来不愁没有和他们再见之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