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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屠户其人其事

胡屠户其人其事

作者: 桑毛 | 来源:发表于2018-07-20 19:31 被阅读125次

            说起胡屠户,我本来该叫他一声姑爹。可自从初中时他给我们上了一篇《范进中举》,我那个很幽默又有些恶趣味的朋友便将“胡屠户”这个称号赋予了我的姑爹,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从此这个外号就在我们这一届学生中流行了起来。也是因为他上课太投入,将胡屠户的神态活灵活现的表现了出来,导致我们在日后的日子里想起这篇课文便想起胡屠户,想起胡屠户就想起我们的语文老师,似乎胡屠户就该是那个样子,换了别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时间回到三十年前,那时我的四姑姑是十里八乡的大美女,不仅美而且十分温柔贤淑,求亲的人络绎不绝。那时的风俗,男方来山里娶亲要帮助女方家做农活,以显示自己的干练,碰上女方不喜欢,一般的男人知难而退,心硬一点的在女方家一呆就是半几年,早出晚归,做最重的活路,吃最少的饭,直至把女方娶回家去。这样的男人终究是少数,每每出现一个,都在乡里传为佳话。

            爷爷年纪轻轻就成了孤儿,后来成了上门女婿,消了自己的本姓,入了奶奶的门庭。他前半生都极度渴望一个女婿能够协助助自己照料一大家子人,所以前三个女儿在从起头媒到婚嫁,只经历了很短的时间。大姑爹是个退伍军人,上门求亲时,爷爷笑得合不拢嘴,只用半天的时间就敲定了大姑姑的婚事;二姑爹年轻力壮,一天之内能到二十公里外的供销社赶两趟马,也顺利的娶到了二姑姑;三姑爹身材高大,不必说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同时能说会道,第一次跨进我家的门槛,就和爷爷谈得唾沫横飞,最终娶了三姑姑。

            爷爷头三个女儿婚配的速度之快受到了村里人的嘲笑,别人娶亲前都是拖得越长越好,相当于家里多了个免费劳动力,爷爷可倒好,三言两语就把两个女儿都嫁了出去。人们都说老左是想要个女婿想疯了。事实证明,爷爷的草率决定确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三个姑姑日后的生活。

            到了四姑姑该出嫁的年纪,事情发生了变化,因为容颜姣好加上读过几年书,能够识文断字,来娶四姑姑的人一茬接一茬,有因为舍不得而抱着她哭的,有为了她翻山越岭来到家里的,且求亲的人大多都有着正儿八经的工作,有医生,有公务员,有教师。爷爷奶奶最喜欢那个医生,英俊潇洒,懂礼数,最不喜欢那个教师,沉默寡言,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来。可四姑姑最终选择了爷爷最不喜欢的教师。

            就这样,“胡屠户”成了我的四姑爹。先是成了我的姑爹,后来才成了“胡屠户”。

            三十年前,我的姑爹刚刚二十岁,戴一副墨镜,除了眼睛,整个面部都争先恐后的鼓出来,二十岁的他刚刚从师范毕业,被分配到乡里的中学当教师,当上教师的第二年便和姑姑组成了家庭,从此于我们家里的后辈人,他有了双重的身份,在家的时候,我们是亲戚,在学校里,却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老师。

            也正是他的双重身份,我才能够了解到他的具体生活。

            从卧室的一柜子书籍推断,胡先生年轻时候是读书的,为什么要说年轻的时候,是因为我翻遍了他的书柜,所有书籍的购买日期都停留在1995年及以前,也就是说,从1995年以后他便很少读书了。据姑姑说,胡先生在三十岁后开始饮酒,自此,酒便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看胡先生饮酒是件十分有趣的事,他好酒,酒量却不大,喝得频繁,却不多,每一餐饭,桌上必有一杯酒,饮酒多年,换过许多杯子,却无一例外都是二两杯。心情好的时候,一杯起底,上不封顶,常常不知不觉便醉了起来。

            好饮之人,达到最高境界,不就任何菜,也能饮下几大杯,胡先生是另一类好饮者,不光爱喝,也爱吃,常常炒一小盘鸡蛋或是一碗腊肉,一口菜吃进肚子,趁着余香不紧不慢的抿一口酒,酒入口,不做任何的停留,只见喉结一动,听见咕嘟的一声,胡先生开始咂嘴,眼睛眯成一条线,眉毛微微的抖动,身体轻微后仰,进入一种完全忘我的状态。

            好酒之人人免不了喝醉,胡先生一喝醉,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频繁的放声大笑,胡先生平时是个很闷的人,身材五大三粗,说话的声音却很小,听他说点什么,就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的扑腾翅膀,好几次奶奶气得奶奶发脾气,可一旦喝醉就完全换了个模样,隔得很远就能听见他打雷一般的笑声,他喝醉的时候,大家都笑眯眯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突然笑起来,大家也和他一起开心的笑出声来,胆小一点的小孩常常被他的笑声吓哭,胆大一点的孩子却仿佛看见了这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胡先生是个老师,却不爱写字,上课的时候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蜻蜓点水般的给学生们讲解知识,到了非写不可的时候,就抄起粉笔转过身去,懒洋洋的划上几笔,故他的课少有大段的板书,几乎都是些“魑魅魍魉”之类比较难写的词语,他的字外形散乱却不少筋骨,颇有些潇洒的意思。心情好的时候,他教学生们唱歌,自己起头唱一遍,却在听到学生们唱第一句后飘然离去,留下“五音不全,教不会”的评语。

            胡先生最爱鲁迅,课本上的其他课文常常会略过不上,可鲁迅的文章却常常占据很长的课时,故毕业后好多文章都忘了,孔乙己和祥林嫂却记得很清楚。

              我们毕业很多年了,不再经常见到胡先生,胡先生老了,也更爱喝酒了。他教书的时候尽心尽力,教完了书尽情的享受生活,看见他背着双手,腆着肚子慢悠悠的在街上行走的情形,我竟好似看见了一点圣人贤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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