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不少关于心理问题探讨的文章,也有一些明星或者设计师因为心理层面的原因去世过后被人拿出来说道的新闻,人们似乎对“抑郁症”这种疾病也都有了更高的关注度以及更开阔的认知。所以在这种网络大环境下,驱使我回忆起一部电影——岩井俊二导演的《Picnic》(中文翻译为《梦旅人》)。
如果你在18岁的时候问我,你最喜欢哪部电影?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兴奋地像这部电影是我自己拍的那样对你讲:梦旅人。
对于一个心理早熟但行为低能的文化艺术爱好者(也可理解为文艺青年?)来说,这部电影无疑在我的青春期里留下了一处浪漫又绝情的标记。而岩井俊二先生的青春美学也不止于《情书》里藤井树们的借书卡,我更倾向推荐《燕尾蝶》还有他早期那部《爱的捆绑》,以及这部《梦旅人》。
记得小时候是逃课去网吧上网的时候看的第一遍,周围的男孩子们在兢兢业业地打着游戏,而我看完了电影坐在座位上戴着廉价肮脏的耳机哭了起来。 旁边那个同学问我:“你怎么了?突然哭什么?”我那时候却羞于启齿,觉得为艺术作品感动而哭泣还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和别人问我今天是不是忘记穿内衣怎么有两个凸点是一种感觉。
而这是第四次看,我仍不能克制地流下眼泪,坐在沙发上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纸巾丢了一地类似某些行为过后的案发现场。我还仍旧为年轻的浅野忠信而感怀:他的眼睛和没长出来的络腮胡子可真好看!
这部不算太长的电影讲了三个精神病人一起逃出医院在围墙上行走,找寻救赎并且要观赏世界末日的故事。
随便一个总结是因为我不想过多的透露剧情,毕竟是个值得看的电影——我会觉得我不像在看谁的故事,而是伸出了某一部分的触角去尝试与电影人物的世界连接。
女孩可可代表了嫉妒与欲望(她杀死了孪生姐妹,为了证明自己是父母的唯一),男孩卷毛代表懦弱及压抑后爆发的可怖暴力(性侵自己的小学老师终究被自己杀死了),另一个男孩小悟是幻想狂(他有个挺美好的幻想世界,但极其幼稚而脆弱)。
如果这样去解析,好像关于欲望、压抑、幻想,这类的字眼很容易让人代入进自己的生活里,而“精神病患”却和自己没有关系。
而我当然不是一个人格心理学家,无法从精神病患的症状和行为中指出他们童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或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发了疯——我想说的却是更“同质化”的东西。也就是我们同“病患”共同拥有的那一部分,类似我们大部分时间还是会穿着内裤,那样的部分。
有一段时间拿《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当饭后甜点看,我可能有半个月的时间,每天看一个或者两个故事消磨时间,每天就省了30块钱的芝士蛋糕钱。但是看完了之后的我和现在看完电影后都在思索同一个问题——我和精神病患者到底是谁疯了?
大概一些文学作品和电影都想传达如此主题,但是没人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而问出这样问题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无形给“我们”还有“他们”划分出了两个阵营。
“我们”这边的人行为中规中矩,发脾气的时候最多是欺负欺负同学,打骂下老婆,潜规则几个下属同事让她们同部门的男朋友看看谁更厉害;而“他们”那边的阵营发了脾气则是踩动物杀人见什么砍什么,自己吞药吞玻璃吞几把很贵的瑞士军刀,要么就是坐在天台边打飞机边幻想着明天再也不用上班了。
而分出阵营之后,则意味着对立,意味着非黑即白,意味着社会主义愤青就可以张嘴骂资本主义猪嘴。
但是我们是否有想过,我们自己在脑中杀人的时候呢?那算是哪一种犯罪和变态?
而我思考的结论是:只是“我们”比“他们”应对现实世界的时候要坚强那么一点儿罢了。
如果一个人的抗压能力的存在是为了避免自己极端行为的暴露,那么我们作为还能在社会上活得舒适的大多数,抗压能力为5分或者6分,而“他们”大概就只有1分或者2分,10分的那种人是唐僧。
我们在脑海中都杀过某个老师或者领导,都意淫过几个漂亮姑娘,但是没能让人真的下黑手的原因是我们自己人创造了社会的规则——标杆高耸而准确,比如法律;气味隐秘但让人不谋而合,比如道德——并且我们还有没被破坏掉的理智去遵守了规则罢了。正因为感受过来自外界质疑的压力,如质疑你的价值观、生活方式、穿衣打扮,或者就是你用筷子吃了片pizza,只能说我本人受到的压力是相对小并且是自己完全可以忽略掉的。
但有人不行。有比pizza难吃的东西。我是说,黑暗有时候比我们想的更黑暗,被边缘化的人永远生活在大团体之外的边缘。
所以,出于某一种善意,相较于去得知我们这个阵营的人算“正常”,还是在对面阵营的人是不动声色的掌控者,我更愿意去认为其实并无“阵营”——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很大区域的灰色地带,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住着疯子。
社会心理学较于研究人类个性化或者异常问题的人格心理学,更专注人类“相似性”的部分,我最近对此领域非常着迷。
我们都得吃饭,吃了饭饱了就会想想梁朝伟或者朱茵,如果我恰巧可以做梁朝伟的小情人,而我又会不满足,觉得刘嘉玲碍事。
人大体上有这种很相似的东西,所以能在没有任何观念存在的时候能找到“人”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和那些野豹子。而有了意识,给万物命名之后的现在,东北人骂自己的兄弟是个“傻狍子”,他也没真的说自己和狍子一起喝酒。
但是,当我的一位东北友人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说他们辽宁的并不会说什么傻狍子,吉林人也许才会说,东北可大的很呢。
可是我就是觉得东北三省的父老乡亲都讲这个,但是又不认识哪个吉林人,所以无从求证了。而这个部分,我想就是存在于我身上“无关痛痒”的偏见作祟。
但是如果换种情况呢?有个东北来的大哥指着鼻子对我说:“你从重庆过来吃铁锅炖大鹅来了?哦,就是四川那旮旯来的是吧?”可能当时我就鹅也不会吃了。那鹅什么样,他就会被我弄成什么样。
夸张一点讲就是这样的感受,就像我们按照地域去划分人口,按照产地和处理手法去区分咖啡豆,或者你去超市买瓶洗发水,都要看看含不含硅油,然后在那令人炫目的、众多品牌中尽量快速而且不被推销就选出一个来——我们因为生于物种繁复,丰富多彩的世界,分类让人简化对“相似性”目标判断的思维过程,但同样也简化了我们也许可以从中思索出点什么来的过程。
而这段时间,人们开始讨厌了“标签化”,它被视为对复杂人类理解过程中的偏见,而这种偏见就不能把我们对一个人的了解或理解走向更深层次的部分了。但在“去标签”的过程中,我们依然还会试着寻找词语去形容一个谁。
就像我前几天写小说的时候写到一句英文对白,最后女孩要骂一个她无法理解其行为的男人。我选择了几个词语:“Nuts\Insane\phycho.”最后求助到我的专业翻译官(开个玩笑),让他给我一些口语意境上的分析。
其实从字面意思去理解这几个词语本不难选择,但是要结合小说情节及人物的心境,我就会谨慎思考此类情况并开始纠结——就像想着怎么骂人似的。 比如,我做了一件你不能理解的事情对你有冲击和一定程度的冒犯(我走在街上扯掉了你的裤子),那么你会骂我又疯又傻、疯狂至极、还是神经病,或者变态呢?
不然几个词都用上一起骂,我也反驳不出什么,网络上拿各种各样的人或者事情开涮的情况并不少,骂人的词语也相当丰富,能学习到很多。只是不同的人,骂我的方式肯定不一样,那么又有谁能说,谁骂的最对呢?
再甚者,还可能有人很愿意我扒掉他的裤子,并且对我说:宝贝儿继续。
这些不同的词语使用和不同的反应取决于我们的个人价值观,而“个人”,就意味着有千千万万个“个人”,而精神病院里的人们,也有他自己的价值观,我们只能说“不同”,但还没办法叫“错”。
“大自然喜欢各种各样的差异性,而人类社会厌恶它。”
这话不错,但在此我也并没有想抨击人类社会,毕竟作为其中的一员,看到有人吃香菜我都会采取防御状态——去!嘴别对着我说话!
但是好在没有人研究是吃香菜的人比较多,还是我这样深恶痛绝此植物的人比较多,所以至少我还没因为这事情和谁打起来过。
因为更包容差异的缘故,有更多的人喜欢原始的生活方式了,回归到自然之中找回本性。比如Snow Peak做出的野外适用性装备,提供给追求露营生活回归原始的人们,你看到那些东西就觉得自己在房间里用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如果你现在正在用掉漆的马克杯喝着威士忌然后去看他们的网页的话。
我们在自然中,会获得一些平日里没有的包容心,这也是我喜欢旅行的原因之一。我们看的更多,学习的更多,就如戴维马尔斯写社会心理学教材里那样叙述——“我们了解得越多,越能检验和约束偏见。”
但是现在大多数人的旅行的目的在于“打卡”,你不能说那不是一种旅行,那同样有其价值,只不过任何带有非动物本能层面的积极感受行为,都伴随着“体验打折”。
这么说好像很像在瞎说,那么举个例子:我们因为饥饿而吃饭,吃最想吃的那个食物,吃饱了就特别满足,接着就能好好喝杯金酒。但是如果我们在减肥,只能吃菜叶子,我们的饥饿感中间隔着“要减肥”这层目的,那么可能吃的时候,真正的满足感是被削弱的,而酒什么的,就更不用喝了。
说到底,就是一个“纯粹”。
夹杂着个人价值观再去判断对方的行为,称不上是纯粹。
而纯粹似乎越来越难被找寻。
在迪庆旅行的时候,我在松赞酒店发现一本讲佛教的小说——至少是佛教主题,以信奉此教的人们展开的故事。那是为数不多的,在几个大书架上出现的小说。对于Non-fiction不太感兴趣的我,觉得像发现了至宝,在住店期间细细读了,觉得这酒店真的很用心:在一个佛教气息浓重的地域,给其实并不信教的旅人以精神慰藉,一定是经过了仔细筛选才放了这本书。——我当时这么想着,心怀感恩。
而最近才得知,那作家与酒店有商业合作,还在微博上宣传酒店的旅行社计划,看到的时候,心里冰凉得和失恋差不多,我在脑袋里就把那书撕碎了。
其实这么说来不公平,书还是那书,酒店还是那酒店,谁都没变。变化的是我的认知,有芥蒂的部分是我对纯粹喜爱和商业逻辑之间的矛盾思维——在我的价值观里,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一本书,那么这本书就有其价值,它本身就无可代替,用不着还和酒店来个什么强强联合。
但是有人就可以跳出来打我几巴掌,可以问我,你写东西的这些日子里就只吃了西北风吗?你不花钱?你身上的肉哪来的?
我可以一本正经地揉揉脸,然后说:“我吃了川菜,喝了咖啡,还有醪糟汤圆。我本人是火锅串串爱好者,我必须花钱吃饭,而且为此越来越胖。”
但我的价值观仍旧喝着露水,吃着空气那样躺在吊床上讲:“我认为‘喜欢’应该是纯粹的。”
这可能就是同我一样的“现实生活低能儿”所会说的话。你不能说它“错”,只会说这样不适用这个社会。
但是人类对于这些总表达“不适用”的人们造成了多少伤害呀!难道每个人,每个想好好生活的人,不都想着能够被理解,被温暖,被支持一下自己不着边际的美丽幻想吗?
而“适应”这个社会的人们(我并不说是全部),这些人组成了观光团,一边按照体系生活,一边评判着那些他们认为不适应社会的人所经历的东西。
这无疑是另外一种情境下的“校园霸凌”。
伍迪艾伦的《呆头鹅》我非常喜欢,其中有个片段是在片中第一个引起我的注意的:艾伦的前妻离开他时控诉艾伦每天只会看电影,实在是无聊之至。艾伦反驳她说电影里别人的人生和路上的风景都很有意思,哪里会无聊呢?具体啰里啰唆的对话我无法完全回忆,但是那个漂亮的前妻说了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她说:艾伦,你是生活的旁观者,不是参与者,但我不想像你那样去过我的生活。”
所以后来女孩去了沙滩、高山,她冲浪、做爱,艾伦仍旧呆在旧客厅里每周为杂志写评论,看电影,掉更多头发。
我只是取了电影的很小的一部分来谈当时的感受,有断章取义之嫌。但我只是想说,其实大部分人都无意识地选择了作为一个“旁观者”的人生,而以前的我同样如此。
这并不是说,我们的生活就因此是虚度并且没有在做任何实际的事情,我只能说我们做了太多无意义的事,而总在别人身上寻找“意义”罢了。
我们评论、发声、维护集体主义,只不过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找到了安全生存着的感觉。也算是试着回答“我是谁”这样的问题。
而“我是谁”,难道可以通过去评判他人获得吗?这部分我不敢苟同,我认为寻找自己是谁,就应该去看看大海和高山,去冲浪或登顶,去和一个金发碧眼高大健壮的帅哥在沙滩上忘我温存。
我们必须去体验生活,感知生活本身,才能做出针对自己最合适的判断。而对于我们究竟是不是神经病,或者他人是不是有问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脱离网络社交并“远离他人”的这些日子我过得非常舒适。我有聊得来的朋友,爱我的伴侣,关心我的家人——我一眼就可以看出谁是不是因为寂寞难耐而随便找到我瞎扯一会儿淡。而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愿意陪谁消磨时间了,如果对方不是因为喜欢同我说话——如果我是随便一个树洞就可以替代的东西——那么抱歉,我没有时间。
学会隔离和拒绝,让人慢慢远离了浮躁,所以我也能在傍晚好好写下除了工作之外,自娱自乐这样的东西。
“阅读使人充实,会谈使人敏捷,写作使人精确。”
这话建立在独立人格和真正纯粹的喜欢之上,我也当然愿意人们喜欢我,同我聊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事情。即使我口无遮拦,总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是你一定要喜欢这一点,再同我相处。
这是我的价值观又再大声讲着的:“我的尊严。”
回到那电影上,其实我也不太想写《梦旅人》究竟有多好看,电影本身需要本人去感受。我只是很羡慕在一切结束之前,两个单纯而向往得到救赎的孩子坐在一起,打开了便当盒——里面空空如也,但是他们仍旧装作有带着汉堡和三明治,舔着指头,吃着手中的空气那样甘之如饴地饱餐一顿。他们的对面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和红色的灯塔,冷冽干净的大风吹过来,他们认为自己坐在世界的尽头。
我相信世界有它的尽头,如果也有人愿意陪我去看看,这无疑在充满痛苦和疑惑的生命里是件绝好的事。
我也希望人类都能够找到这样的好与平和。最起码的,我们得有勇气说:我就非要拿筷子吃pizza,你管的着吗你?
但愿我的口沫横飞没有伤到谁的心(比如我真没说谁是个傻狍子),我并不愿用我还没能管制得体的“偏见”冒犯了谁。因为最善良的人在讲,如果能让一颗心免于破碎,我就不算虚度此生了。
艺术能干这个,文学能,音乐能,电影也能——稍微多一点宽容去对待自己和他人,就算是做了类似的善行。
“我知道世界什么时候到末日,那就是我死的时候。世界从我出生的时候开始,所以我死的时候也会一起灭亡。
我始终非死不可,那就让我替你洗去你的罪吧。”
可可最后在漫天飞舞的黑羽毛中沉睡在卷毛的怀里,她不想让谁再和她一样心碎,可能这样就是没有虚度她美丽的生命了。
我当然希望我们大家是在碰酒杯中洗去点什么——即使是这不合时宜的马克杯——我也想我们能够生活地更幸福一点,即使这便当盒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来自 Let it Bee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