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即使过了十几年了，那天的愤怒，耻辱，不得不低头，那些复杂的情绪在我的心底堆积了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鼓足勇气，公开地去写这段回忆。
读书时我犯过许多错误。有些错误是我无意犯的，而有些错误是我有意与老师作对犯的。
小学升初中暑假时，爸爸醉驾开摩托车出了很大的车祸。为了筹集那笔天文数字的医疗费用，妈妈跟亲友借遍了钱。初一开学后，家里再没有钱给我交学费。那时没有交钱的学生都领不到书本。
“救护车一响，三年的猪白养"这句网络调侃对于真正经历过的人来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那场车祸，爸爸的脾脏切掉了一部分，我们家的债务还了很多年才还清。开学已经几个星期了，班上没有领到书的同学都陆陆续续领到书了。上课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桌面是空的，那空空如也的桌面仿佛向全班同学宣告着什么，刺痛着我青春敏感、脆弱而又自卑的心灵。
02.
那天，语文老师讲《提醒幸福》这篇课文。他看到我桌面又是空的，于是鄙夷不屑的挖苦道:“有些同学，我三番五次地好心提醒上课要要拿出课本，可她就是不拿出课本来，像这种不懂得珍惜别人好意的人呐，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看着我，我感到无地自容又无比的屈辱，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倔强地顶了他一句“我就不拿出书来！关你屁事！”
这句话把语文老师激怒了，胖胖地他抖动着两腮的赘肉，大声地吼到:“你去门外给我跪下！去门外给我给我跪下！”
那天的教室似乎很狭小，全班鸦雀无声，五十多双眼睛好像雷达似的扫视着我。老师恼羞成怒的声音比刮锅挫锯还要难听。小小的我抗拒着、诚惶诚恐地走向教室门口。那离教室外不到10米的距离似乎走了一个世纪，我多想快点逃离同学们的视线。
我走到教室窗户墙角跪下，教室里飘出老师和同学们时不时发出互动的笑声。教室里飘出的语文老师的声音，怎么就那么刺耳呢？我心底发出一个声音: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跪我就跪？
于是，我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就回家了。这一天我旷课呆在家，心里空荡荡的。旷课的感觉并不好，邻里碰到你，总会惊讶“今天不是要上学吗？你怎么在家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同学即使成绩再差、有再怎么不想读书、再沉沦，他都不想退学。因为退学真的很需要勇气。
第二天，同学告诉我，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以《XXX给我的温暖》为题的作文。但我已经决定了，要和语文老师对抗到底……
上午最后一节课，语文老师点名全班就剩我没交作文。我倔强没好气地说，“我不会写。”
语文老师的脾气如同鞭炮那样，导火线很快被我成功地点燃。他气急败坏地说“中午你留在教室！没写完作文不准回家吃饭！”我嘴角扬起了一丝的骄傲，只要能激怒他、让他下不了台我就开心。但同时心痛的感觉在我的心底若隐若现。
即使我再怎么讨厌这个老师，这个老师也许发如同我厌恶他那般厌恶我。但，终究他尽了他的职责。然而，那篇作文，我至今也没完成……
03.
正值叛逆青春期时的我，变得越来越浮躁、越来越叛逆，厌学情绪在心底慢慢地生根发芽。语文课我多半是讲话、借机故意制造课堂混乱。或者是看课外书，琼瑶、武侠、世界之谜、北纬30度、鲁滨逊漂流记、中华上下五千年、名人传记、故事会、半月谈、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读者、意林、花季雨季、少男少女、萌芽……
读书这么多，当年老师在黑板写下的那些重点早已被我遗忘，甚至从来就没有记起过。那些课外书的内容我能记住的也不多，然而课外书里带给我的积极能量却一直是我读书生涯中份量最重的东西。
初中那几年的岁月里，无论老师、长辈们说什么话，我内心都莫名地泛起对抗情绪。然而，唯有这句话，至今还在启迪着我——学习的苦，前面不吃，后面就得补。我算是当年那批同学当中比较幸运的，因为我只是用初三和高中4年的努力去补。而有些的同学，却要用半生甚至一生的卑微去补。
那时和几位玩得很好、成绩很不错的同学到了初三，她们对考高中的定位越来越清晰。同时，她们也给了在人生第一道分岔路口上彷徨的我极大的鼓励和支持。
初三那年，看着我也不像是能考上高中种子。妈妈跟我说，我已经跟你表姐打好招呼了，你初中毕业后就去针织厂里跟她学缝盘做毛衣。
我知道，那是妈妈的真心话。从90年代末到零几年，我们那几个镇外出打工的人多半去了针织厂拉机或者缝盘，手工快的一个月能赚几千。在妈妈那辈农村妇人所能见识到的人中，一个月能赚2千以上就是“很厉害的人”。
我也很想做个“很厉害的人”，可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是“很厉害的人”。但我又隐隐约约的觉得，“很厉害的人”不应该只是一台一个月只能休息一天的机器。
当然，我读了那么多年书，课本也没告诉我什么才是“很厉害的人”，更没告诉我如何去“寻找自己”。至今，我也无法定义到底什么才是“很厉害的人”。
04.
那年举国抗击非典，很庆幸我们中考不用考体育。我以比平时成绩多出近百分的文化科成绩刚好踩中高中重点班的分数线。很多人说我命好、有考运。其实，借用傅园慧的话，天知道一个智商勉强没拖国家后腿的人，要把英语从不及格到及格、再到80分，要整明白那神奇的阿基米德定律、欧姆定律、小孔成像、焦耳定律，中间需要经历什么！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所以我一直认为自己坚持完8年义务教育（小学是5年制）后，又接受了8年的中等和高等教育，不管是家庭物质上还是个人精神上来说，真的很不容易。
由于上帝和我自己的不抛弃不放弃，每次重要的考试成绩都还不错，这也是我能从小学顺顺利利地读到大学的重要原因。十几年的学习旅程，有苦也有甜，在我看来，苦远远多于甜。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不爱学习却又偏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但我知道的是，如果没有那些课外阅读的力量守护着我那衣不遮体的灵魂，我不可能在这些枯燥无味的应试教育中坚持那么多年；如果我不经历这十几年的学习旅程，我会后悔！
读书苦，但不读书的人生会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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