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深凉,湖水澄澈,芦苇微荡。长天云稀,暮光昏霞,橘红融融。
小畔一隅,玄衣垂钓,近乎与迷离竹影化在一处。
我轻悄走近,向湖中探了探头,唯见深处湖水如墨,便问道:“已钓上来几尾鱼?”
他不答话,单手持竿,以指封唇,示意我噤声,我也不再问,抬眼望着渐沉晚色。
片刻,他放下垂竿,长叹到:“簌簌,鱼都不肯上我的钩呢……”
我轻笑,勾过鱼竿,朝湖央甩下尖钩,旋即有鱼夺饵,一尾黑鲤便上了岸。
“簌簌真是厉害呢!”他起身拂了拂袖,想抬手摸摸我的头,被我躲开。线上的黑鲤便越发跳得欢。
“为什么就是不许摸摸头呢?”他的声音有些许无奈。
“就是不许!雪朗哥哥,我去做鱼啦~”便向着湖岸木屋跑去。
未曾知道,身后雪朗眸中有光无声寂灭。
“簌簌,你在哪呢?”银线白衣的少年提一琉璃灯,向竹林四处望着。
我闻声浅笑,轻轻躲了起来。
他转眼走到一吊脚竹楼,有一苍颜老妪在荫下织布。梭丝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少年眯了眼,走近那里,折腰行了个礼,悄声问到:“婆婆,簌簌躲在哪呢?”
老妪笑着望了少年一眼,道:“临邺啊……”,又望了望屋后竹林,便低下头接着纺织。少年笑了,行了礼启步趋向后林。
这时楼后木槿开得正盛,配上明暖晨光煞是悦人,临邺不禁多看了两眼,余光见一旁竹后有影子晃动,便过来将我抓了出来,楠竹也被带得一抖一抖。
“簌簌,若是不仔细看,你这身青裳倒真是要和密竹融在一起。”他笑着。
我不服气,撇了撇嘴,道:“肯定又是奶奶告诉你我躲在这儿的,不然你哪能这样快找到我!”
“嗯……是婆婆告诉我的。”他挠了挠脑袋,笑着将灯递到我手上,“簌簌,别管那个了,我老早来找你,你好歹看看是否欢喜这灯笼啊!”
我便细细看起这灯,极淡的故紫色琉璃为体,嵌上白乳磨石作檐边,八角齐翘,缀长红流苏,幕面添画:深空朗月、远海初日、灵泉过沙、乱石怪山、枯木生蚁、毛竹成林、天湖一色、雁俯孤霞。面面多变,各色皆齐。
‘当真是有心,只是……’我默叹。
临邺拍了拍怔住的我,“我就知道簌簌会喜欢!”
我苍白地笑了笑,一字一句吐道:“这上面的每一幅画都是出自雪朗之手。”
“怎么可能!”
“这幅毛竹成林,还有几笔是我勾上的,我记得……”
“簌簌……抱歉,本想为你寻一个灯笼让你开心的……”他垂下头,右手紧紧攒着袖角。
我装作未曾见,道:“没事,我挺喜欢这灯笼,只是不懂雪朗为何离开得那样突然,明明前一刻我们还一起钓鱼。”
“簌簌,忘掉他吧,他走过那么多山水,怎么会留恋这片竹林。”
‘是啊,游尽暮雪千山的人,自是漂泊如云,何有定数。’我心里轻叹。
抬眼,临邺白衫微扬,衬上身后一篱碧竹素淡分明,英眉皱处纹路浅晰、落寂神色凝结。我微楞,这时他亦抬头,目光相触的刹那我和他都惶然错开。不解,何时与临邺已成了这般姿态。
“不提雪朗了,我们去陪奶奶织布吧。”
“嗯,好。”
朝前步趋,奶奶已起身相迎,笑道:“就知道临邺公子能找到簌簌。”
临邺上前一步,做了个揖,道:“婆婆取笑了。”
“屋里熬着粥,进内席上喝茶说话等粥熬好吧。”
“诺。”
奶奶便沿阶上楼。
临邺回头望了望出神的我,牵着我向里走去,“簌簌,进去将灯笼挂上吧。”
“唔……”我的目光轻落在彼此相织的手上,生出一丝逃意,却终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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