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决定去代孕,阿芳是个牛脾气,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在这个思想还没开放到认为代孕是份能让普通人都接受的工作的情况下,为了避免麻烦,阿芳没告诉任何人。
天刚蒙蒙亮,阿芳拖起昨晚就准备好的行李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扫视一遍住了八年的住处。
房子是租的,进门是一个客厅,右边两个卧室,后面一个厨房紧挨着一个厕所。在这种小县城,对于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来说,算不上拥挤。不过,一眼望去,最为值钱的也就是那客厅里摆在未上漆的木桌上新买的液晶电视,花了阿芳两个月的工资,其余都有一些破皮的沙发,桌子上朱红色的油漆开始剥落,有了裂痕的椅子,还有卧室里两张看起来很旧的床。都是房东剩下不用的。阿芳想,丢了可惜,刷洗干净还能用,便向房东讨了回来,好歹一个月要600的房租,是阿芳现在每月收入的三分之一了,这些家具要去置办得花不少钱。
生活总能把人打磨的面目全非,回忆起以前已恍如隔世。她的生活彻底发生改变是在两年前,阿芳的丈夫因十年前的一起抢劫案而入狱。
可是,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阿芳的母亲时常这样刺激她。
阿芳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她那视钱如命,蛮狠不讲理的母亲,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般难做。又怎样呢?她已经疯了,在阿芳父亲死之前就疯了……
下楼后,迎面扑来一阵凉风,雾未散尽,眼前一片朦胧。阿芳拖着行李箱踱步到公交站等车,还好行李不多,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那边说了,只要人去,其它一切都安排好了。保险起见,带了点日常用品,以防万一。
清晨的火车站比街道喧闹许多,每个人都匆忙地拖着行李,来不及看清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像是迫不及待,又像是奋不顾身。
兴许是昨晚一夜未眠有些乏,一上火车头晕乎乎的,想好好睡上一觉,内心却如有万只蚂蚁在爬,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阿芳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轻轻地点开一条未读微信,是那边发过来的地址。
抬头瞥向车窗外极速飘过的山草树木,如果时间也能过的这么快速,那该多好!闭着眼睛,仰头靠在座位上,眼前出现她那八岁女儿可爱的模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女儿长的颇有几分像她,水润的眼眸,白皙的皮肤,高高瘦瘦的,比同龄人多了些成熟懂事。
丈夫入狱的事,阿芳没告诉女儿,只跟女儿说爸爸出去打工要几年后才回家。女儿没有追问。
丈夫很小时父亲因病去世,给本就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母亲丢下兄弟两人跟一个大自己十多岁的野男人跑了,至今都杳无音信。女儿出生到现在所有事情都是阿芳亲力亲为,八年来除了白天上学,其它时间都跟在阿芳身边。如今,她把女儿寄养在丈夫的哥哥家,也不知道此刻她过得是否还习惯?作业有没有按时写?饭会不会按时吃?衣服会不会自己洗?有没有招伯伯生气?
想着这些,阿芳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一层东西模糊了视线,雾蒙蒙的,鼻子一酸,有股暖流滑落,掉到拿着手机的手背上一阵冰凉。
走出火车站已是响午,深秋的太阳出来的比较晚,不如夏日般着急,阳光斜斜地射下来,刺的眼睛生生的疼,阿芳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
阿芳眯着眼四处张望,正准备拿出手机按着那边留的联系方式拔打电话时,一个皮肤暗黄,体态圆润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阿芳面带微笑积极地迎了过去。
这是阿芳丈夫的表姐,代孕这事是表姐帮忙介绍的。表姐常年在外,幸得阿芳几年前见过一次,除了眼纹多了些,皮肤暗淡了些,还是以前的模样,笑起来眼睛直勾勾的,让人不敢注视太久。
“表姐”阿芳礼貌的招呼,随手把手机放进包里。
“走吧!车子在前面等着。”女人微笑,接过阿芳的行李,在前面带路。
汽车驶向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转了两次泥泞的小路,经过两个小时的奔波,阿芳跟随表姐总算到达住处。
下车后表姐指着前方说:“以后你就住那。”
阿芳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偏僻的大树下掩映着一栋三层的小楼房,孤独的矗立着。
巡视四周,位置偏远接近山庄,远处,群山连亘,苍翠峭拨,看不出半点有人在这生活过的痕迹。与阿芳想象的豪宅,都市,商业街,相差十万八千里。阿芳的眼里有点失落,但更多是无奈的妥协。
房子装饰简陋,一楼没有房间,是个独立的大厅,进门的右中央围了两排深棕色沙发,一张碎花玻璃茶几上摆着一套黑色茶具,阿芳随意摸了下,蒙了一层细灰尘的茶几显出两个清晰的手指印。
表姐说这是用来会客的,接下来预备说什么又适可而止。
表姐带阿芳上了二楼,二楼两个房间用来住人。阿芳住在靠阳台有窗户的这间,里面除了放着一个旧到掉了色的床垫,还有一个两米左右简易的淡蓝色布衣柜。
表姐说,床单被子晚点会有人送过来,衣柜里有平时要用的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还要添置哪些再告诉她,她叫人送过来。
表姐还说,为了孕期宝宝健康,所有有辐射的电子产品都不能在房间里出现,包括手机。
外面烈日高照,背光的房间得不到阳光半点照射。阿芳突然脚底一阵发麻,杵在房间半响未动,表姐最后那句嘱咐让她一阵寒颤,陌生的可怕,脑海中浮现一些不好的画面,瞬间的功夫又被憋了回去。
表姐吩咐阿芳先做休息,称自己还有事要处理,丢下阿芳走后,一切又恢复到杳无人烟的安静。
第二天,表姐带来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大致四十来岁,肥头大耳,挺出来的酒肚像是怀孕几个月的孕妇。男人上下打量阿芳,阿芳看了一眼男人,试图从表情得到想要的信息,那男人面无表情的脸让阿芳无从下手。接着和表姐下楼谈些什么。
阿芳试图偷听,他们有意拉远距离,阿芳没有任何收获。
阿芳本想趁着这次,询问表姐合同的事。来之前表姐承诺,所有谈好的条件都会白纸黑字签订好。
生下一个孩子,一次性支付阿芳20万,代孕期间每月支付五千补贴。阿芳来到这之后总觉着不放心,真要合作还是把事情规定好,以免以后闹出不必要的矛盾。
不然……干脆回家不做了。阿芳不知不觉心里涌出打退堂鼓的想法,自己也震惊不已,这是头一次。
但是,阿芳此刻想家了。
早餐是表姐刚顺道带过来的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阿芳不觉得饿,到有些渴,昨天上车到现在还没喝过一口水。
拿起一杯豆浆吸了两口,嘴里满是苦涩。
这时,表姐找人搬来一个立式双开门的冰箱。准备放在房间对面的客厅里,考虑了下,又摆到后面的厨房去了,说是厨房,里面一个新电磁炉,包装都没来得及拆,估计也是这会买来的。还有刚刚搬过去的冰箱。
孕前体检完,各项指标都达标。下午表姐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一起来。
表姐称他为陈医生,陈医生没穿白大褂,只戴了一个绿色一次性口罩,手上提了一个医药箱,没标红色的十字架。
或许是与外界失联了太久,看到有人来就格外亲切,尤其是外来的陌生人。阿芳下意识的抬头想尽量看清陈医生的脸,不料,正碰上陈医生盯着自己。眼神有神,像有读不尽的故事。
一次,两次,最终经历痛苦的三次培育,精子成功着床,单活胎。
阿芳这才松口气,有了当初怀自己女儿的欣喜。
“谢谢,陈医生!”阿芳面带微笑,主动找陈医生搭讪。
陈医生点点头没有做声,阿芳看着他的眼睛有些闪闪发亮,心中一股暖流越过。
阿芳一直觉得奇怪,到这来的人都不太说话。当然,是不太跟她说话。
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个代孕工具,而她的眼里,他们只是老板。她要钱,他们要人,仅此而已。
这一夜,阿芳有史以来睡得最为舒坦,
甚至想好了与女儿团聚的场景,心里默念着女儿的名字入眠,像是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些。
生活若真能顺心,就没有痛苦可言了。往往折磨的你遍体鳞伤还不给你活下去的希望。
阿芳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各方面都注意,就能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拿到钱回家好好过日子。
一月一次体检,各种胎教,各种锻炼,阿芳都兢兢业业从不间断。
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可以用三个字来总结:会过去。好不容易熬到预产期,阿芳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约定好,孩子出生一个星期的他们来接,第十天依然没有任何人来和阿芳联系,阿芳有些不详的预感,不管是预想中的哪种都不是阿芳能接受的。
女人的第六感准的可怕。半个月后一天上午,阿芳抱着孩子在门口晒太阳,远处传来警车鸣笛声,越来越近……
表姐来了,身后跟着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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