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河岸边的一个小城。
是夜,大雨滂沱,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风驰电掣般地行驶在黄河大桥上,速度之快,之猛,极尽疯狂,过往车辆纷纷让道。
沐白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捏着支烟,眉头紧皱,轮廓分明的俊脸泛着一片潮红,嘴里嘟嘟哝哝的发着牢骚:“为什么?怎么就不能接受?我又不是不爱你,怎么就不能接受我同时爱上两个人?”话未说完,手就不由自主地狠狠砸向方向盘。霎时,车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冲去。随着“嗵”一声闷响,黑色的车子如斧子般斜斜的切过居中的隔离带,冲向外围的护栏,最后在钢铁断裂声中戛然而止。
桥下,黄河水巨浪翻滚,空中,暴雨如注。
(1)
桃花劫
良久,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沐白费力地缓缓睁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哪里?”他脑子里闪过疑问。正在此时,一阵刺耳的救护车的鸣叫声划破雨幕,冲向夜空。
沐白静静地躺在急诊科的床上,脸上一片血污。妻子唐语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震惊无比地望着一动不动的沐白,呼吸似乎瞬间停滞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包湿巾,小心翼翼地探手轻轻地擦着那殷红的污血,嘴唇不受控制地抖索着道:“疼吗?”
沐白费劲地握住妻子的一只手,低低地说:“对不起!”唐语没有说话,擦血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心里已是一片凄然。
安顿好沐白,唐语拿出手机,给孩子匆匆打了电话嘱其赶紧睡觉,又忙回到病房。看着如孩童般茫然无助的丈夫,唐语百感交集,对眼前这个男人是又爱又恨又心疼,怒其不争,哀其不识人。
而沐白,脑海中则突然显出几天前一件事来。
那天,他意气风发,而实际上,半年来他犹如回到了青春时代,因为那个少年时的爱恋出现了,他们打得火热,如沐甘霖。如果不是妻子的无理取闹,他会觉得人生快意无比。
办完事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愉悦地吹了声口哨,转过弯拐进一个小街道。突然,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年轻人,最近要注意啊,会有桃花劫的。”沐白停下脚步,循声望去,路边有个似是走江湖的老头,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你要注意名字中有‘丽’的女人。”他又添了句。
“我那是桃花运,不是桃花劫。”沐白在心里狠狠地补充道,而后一扬头,准备走掉。
“善待你的妻子并远离那个名字中带‘丽’的女人才是化解之道,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啊!”声音再次传来。这下可把沐白气得火冒三丈,他三步并做两步准备过去找老头算账,可人家已经飘然而去,他也只好愤愤地憋着一肚子气在原地跺脚。
“李丽,李丽。”沐白嘴里念叨着,那个他梦萦魂牵的女人,那个他年少的相思,那个让他愉悦的爱恋。如今想来,她竟是他的劫数!沐白闭了闭眼,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自从半年前两人开始联络,自己似乎就如坠梦中,对妻子百般挑剔,家里也闹得鸡犬不宁。他一直认为是妻子在找事,不识大体。甚至,他认为李丽勾引男人的本事也是那么可爱,而妻子唐语似乎就不具备这个本领,她过于老套,一点儿都不时髦,他甚至不想同事知道自己有这么个老婆。他觉得唐语配不上他,不会说话,不解风情,而李丽简直就是他的解语花,她会撒娇,风情万种,而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李丽懂他,他们是一类人。可,现在坐在他身边照顾他,为他伤心欲绝的却还是那个他曾经瞧不上的妻子唐语。
看着妻子泛红的眼圈和消瘦单薄的身体,沐白心中悔意翻江倒海般袭来。妻子其实是美的,有才情的,只不过在日复一日的繁琐生活中被磨去了最初的靓丽和傲气,他一直都清楚,可却常常强词夺理地为自己开脱。实际上,他也知道,真正爱自己的依然还是这个为他忙东忙西,平日里啰哩啰嗦的女人啊!
此刻,他觉得应该马上断了和李丽的来往,好好爱自己的女人,再不使她伤心。可,一想到李丽,他又犹豫了,他是不想放弃那个女人的。有时候,他觉得李丽就是海洛因,吸了第一口,就欲罢不能,而这,正是可怕的地方,他沐白玩不起这种情感游戏,尤其是这种女人!更何况,他一直知道,自己决不会为李丽放弃自己的婚姻和家庭,李丽更不会。
现在,沐白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头非说什么“桃花劫”了!是的,李丽就是他的劫——桃花劫!
要解开这个劫,并不是他沐白一走了事这么简单。要知道,李丽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那么强势的一个女人,只有她玩厌了的份儿,只有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份儿,她怎么会容忍男人抛弃她?她会使出浑身解数接着勾引他的。但“万法唯心造”,沐白觉得,只要“我心不动,你奈我何?”他要好好爱自己的妻子,疼惜她,而不是让她流泪,使她心碎。
(2)
桃花劫几天后,沐白准备出院了。期间,李丽多次要求来看他,都被拒绝了。沐白不想妻子伤心,更怕再添事端。但就是出院这天,沐白坐在床上休息,唐语则忙着收拾东西,电话突然响了,沐白不经意看了下,脸色突变,“这个女人竟真的来了!”
电话中,李丽那熨帖人的魅音不时地敲打着沐白不受控制的心脏。
“我就远远地看你一眼,就一眼,好吗?”女人的这种放低了姿态近乎哀求的声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拒绝的吧,尤其这个女人还和他关系亲密。
沐白匆匆站起身,急急地对妻子说:“我下去一趟,有个朋友来。”
几分钟后,沐白看到了李丽。她还是那么地妩媚动人,上着黑短袖,下穿一条颇具民族风情的红黑绿相间的阔腿裤,中间束着一条和裤子同色的宽腰带,脚蹬红色高跟鞋,使本来高挑的身姿更加地摇曳。
“欲语泪先流”,李丽目中带情,眼里含泪,关切切似乞求般望着沐白。瞬间,沐白的心软地一塌糊涂。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深情地凝望着。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发现,不远处,一抹俏丽的身影摇摇欲坠。
唐语心如刀绞,就是这个女人,正在无耻地分享她的丈夫。本以为会是多么清高孤傲的优雅艺术范儿,亦或是秀丽夺目的小家碧玉,但却是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本就尖瘦的脸被前面一大簇齐刘海给遮盖的所剩无几,还顶着一个滑稽的丸子头,怎么看都是庸脂俗粉一个。
唐语缓缓走近,沐白毫无察觉,以至于李丽抓住了他的双手也不自知。
突然, 一阵汽车喇叭声响起,沐白打了个激灵,暮地惊醒,而近在眼前的唐语则使他慌了神。李丽早就发现了旁边的女人,不猜也知道是谁,她就是要这个女人看着:自己的爱人是如何地痴情于别的女人。果然,她成功了,那女人悲痛欲绝,却还故作镇定,说道:“想必你就是沐白的那个朋友吧?”
不等李丽回答,沐白急急辩白着:“唐语,人家知道我受伤,专门来看我的。”
唐语看了下沐白被握着的手,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但说话的语调和哽咽的口音暴露了她过于激动的心绪, “谢谢你来看望沐白,你就是李丽吧?”她声音有些发颤。
“老同学好久不见了,我来看看。”李丽不羞不臊地盯着唐语,心里也在思忖:“原来他老婆并非臃肿不堪的中年妇女呀!”握住沐白的手却抓得更紧。
手上传来的不适使沐白暮然发现他和李丽还双手交握,便急急地使劲抽回了手,却在此时看到了妻子眼中盈盈欲滴的泪珠儿和因激动而泛红的脸。此时,他脑中亦然一片清明,是的,他不能再痴迷下去。
“唐语,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回。”他语气异常的镇定 ,这倒使李丽心中惊疑不定。
唐语死死地盯了李丽一下,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长相普通,也没有“一白遮百丑”吹弹可破的肌肤,那尖削寡淡的脸甚至给人一种阴沉不定的气息,和照片上秀丽的女子判若两人。听到沐白的话,唐语恨恨地瞅了沐白一眼,说:“好,你们聊!”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以后再也不见了,就此别过吧,谢谢你来看我。”望着唐语远去的踉跄的背影,沐白坚定而苦涩地对李丽说道。他本不想妻子伤心的,却没料到会发展成今天这个局面。
“好吧,以后再也不见!”李丽语气也同样镇定,但心中却在狂笑,“沐白,你能逃过我的手掌心!哼!”
沐白抬手找来一辆出租车,淡淡地说道:“你走吧!”李丽盯着沐白,那眼光似在撒娇,又似在告诉沐白:“你舍得?”
沐白转身,义无反顾。
李丽目眦欲裂,银牙咬碎,在心中恨恨地道:“等着瞧吧!”出租车绝尘而去。
沐白回首,良久,叹了口气,迈着更加坚定的步伐向着妻子的方向走去。
桃花劫“所谓桃花劫,只要意志坚定,没有破不了的。年轻人,以后还有得你受的,但只要抱守本心,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老头子还是看好你的!”远方,山中,还是那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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