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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回 似是故人来
那日是长安牡丹开的最盛的一天,李隆基正在芙蓉园中赏花,而真儿随同侍驾。
李隆基召了真儿对弈,茶局上的黑白之间,刚刚赢了三子半,这花开时节,牡丹正盛,也让圣上心花怒放,不住的笑道:“爱妃,你看我近日棋力如何?”
真儿似笑非笑,缓缓答道:“陛下,今日雄风更胜往昔。”这种笑容是她最近找到的一种最佳的笑容,似笑非笑,李隆基眼里看来是贵妃开了窍,外人看来是微微一笑,自己知道心里是苦笑。
对弈是一种对抗时间的最好工具,棋子死活之间两人话很少,真儿巴不得一天到晚都是对弈,少说几句,便少了些骚扰,让自己得享片刻安宁。
高力士急匆匆的赶过来,在李隆基身边附耳低语。李隆基听了笑着回了一句:“快快宣他进来。”
高力士听圣上下了旨意,便赶紧高声宣道:“宣范阳节度使兼河北采访使安禄山觐见——”
真儿远远的看到一个肥胖无比的胡人喜冲冲的赶过来,身后跟着二十几个亲随,殿前侍卫将其亲随拦下,只让安禄山一人过来见驾,那些亲随便在庭外侍立。
这肥头大耳的胖子跑过来一看,喜上眉梢,见了真儿便拜:“母亲,儿臣来拜见你啦!”这一声可把真儿魂都快给吓飞了。
真儿颤抖着问道:“我并未生养过孩儿,你却是何人?”
那人一脸的憨样,张口便答:“儿臣是安禄山啊!”
真儿听了一下就呆住了。李隆基急忙解释道:“我已经收了禄山作义子,你便是他义母,今日来拜见你,也是一片孝心。”
真儿无奈的点了点头,安禄山看后更喜,急忙磕头道:“儿臣恭祝父皇陛下万岁,母亲千岁,千秋万代,永享富贵——”
听了这个便宜儿子不伦不类的话,李隆基心中却甚是开怀,便嘱咐了高力士一句:“高力士,摆驾温泉宫,朕要为禄山接风。”
“遵旨,摆驾温泉宫——”
大殿之中,谢阿蛮刚刚舞毕《凌波舞》,上席的安禄山便笑着赞道:“陛下不愧为天下雄主!方才一舞真是倾国倾城,正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的景象啊!”
李隆基不住的点头微笑,真儿听了只觉满心的厌恶,这个乱臣贼子就是这样一步步爬到权利的巅峰,最终祸国殃民的,她心中愤恨,却是笑着问道:“节度使大人,听闻你们胡人擅长舞蹈,且尤其擅长胡旋舞!不知是真还是假?”
安禄山见杨贵妃张口了,这得了贵妃的亲近,意味着其仕途更顺,他心中狂喜不已,又有些洋洋自得,张口便道:“这胡旋舞嘛,我胡人男儿个个都会,不在话下!”
等得就是这句了!真儿瞟了一眼安禄山肥胖臃肿的身躯,笑道:“既然不在话下,你便显一个胡旋舞来瞧瞧。”说罢,真儿又抛了一个媚眼给李隆基,李隆基一看,受用的紧,便也说道:“禄山,你便舞一个看看,我这爱妃也是舞蹈大家,给你评点评点。”
这圣上金口玉言,教安禄山好生为难,他刚才夸口了一点,胡人擅长胡旋舞是不假,可是他因为过度肥胖,基本是跳不起来的,可是贵妃与圣上均下了旨意,要他跳舞,他如何跳的动啊,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个狗吃屎,惹了龙颜不悦不说,更是欺君之罪,安禄山一下子左右为难起来了。
真儿正等着看他的笑话呢,心里暗道,乱臣贼子,今日我非要你脱层皮不可!正在这时,安禄山身后转出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来,那男子腿有些瘸了,面带一张白色的面具,倒地便拜,一般而言,未得圣上宣召,其余人等是不能出列的,高力士一见这人有些不知礼数,便大声问道:“殿下所跪何人?”
安禄山便帮衬了一句:“这是臣的曳罗河侍卫,不知礼数,还请圣上恕罪!”
李隆基听了便点头示意无碍,着高力士许这人开口说话。
戴面具的男子便低头说道:“圣上,今日我主腿伤未愈,行走不便,不能舞蹈,还请圣上开恩!”
听到这个,李隆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便开口问道:“你主因何受伤?”
戴面具的男子低头答道:“因近日西北奚族侵我大唐,我主英勇奋战,故有此伤。”
李隆基不由的点了点头,对安禄山柔声说道:“禄山,你一片忠心,为国为民,朕甚是宽慰!”
安禄山赶紧拜谢圣恩,这一幕,教真儿看了,一股气憋在心中,宣泄不出,怎么好好设的一个局,却让这个戴面具的男子给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心中不由大怒,但却强自压下怒火,转头便对李隆基撒娇道:“陛下,臣妾想要看嘛,节度使大人既然舞不来,那便让这位大人将胡旋舞现来,可好嘛?”
李隆基被真儿这一声给弄得神魂颠倒,张口就命令道:“殿下之人,即刻舞来。”
真儿心中暗自冷笑,直道谁叫你敢坏我好事的,这下我非要断了你的后路,看你如何收场,真儿正盯着那男子,准备看笑话呢。那戴面具的男子虽然右腿有些瘸,仍是缓缓站立起来,施了一礼,竟然舞了起来。
这一舞,竟把真儿心中那早已死寂的一潭水打了个纷乱。
只见那人双腿足尖交相舞动,身姿迅速旋转起来,其身姿忽高忽低,优美无比,竟然是——“回风流雪”!
虽然吐谷浑不少好手都擅长胡旋舞,那足尖撩动的许多小动作,只有“回风流雪”才有,还有些私密的小动作,真儿一看就分外熟悉,这世上只有两人才会,难道,殿下舞蹈之人,竟然是......
那个上元节里给她递饼子的男孩!
那个流落西川各州苦心卖艺的男孩!
那个剑南道忍饥挨饿悉心照顾她的男孩!
那个蜀州城里万花楼下拼死救她的男人!
那个鹤鸣山崖与她三叩首缘定今生的男人!
那个在遇到阿实之前牵肠挂肚的人儿!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阿奴!?
真儿的心疯狂的蹦跳起来,她想喊喊不出来,她全身颤抖,她不能自已,直教手里杯中的兰陵美酒都给撒了一地......
李隆基一见,急忙问道:“爱妃,你怎么啦?”
真儿一口气没接上来,昏倒在地。
李隆基大吼:“传太医——”
真儿立即被送回了华清宫,太医左右诊断,均说无事,而真儿一会儿便自个醒转了,屏退了左右之后,她心中悲喜交加,左思右想,怎样都无法入眠,到了第二日一大早,真儿便唤了太监去宣安禄山觐见问安,那安禄山何时受过这种礼遇,赶紧屁颠屁颠的去那华清宫中,见到贵妃之时,却是隔了一扇屏风,屏风中隐约有一个人影,安禄山有些疑虑,宫女便说:“昨夜贵妃娘娘身子略有微恙,不便说话,娘娘毕竟是您的义母,节度使大人您就捡些家常唠唠。”
那安禄山就在屏风之前大聊特聊,只看那屏风中的影子或点头或摇头,尽捡了些新鲜事来说,竟然说了快一个时辰。
这时候,安禄山领来的曳罗河侍卫正在华清宫外侍立,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也在其中,这时一个宫女走了过去,忽然往那面具男子的手中塞了个纸团,转身就走。面具男子自然是惊愕不已,急忙展开纸团一看,上面写着:“万花楼下,鹤鸣山崖,华清宫后,与君相约”,这面具男子顿时呆住了,见四下其他侍卫都不作声,便独自往华清宫后走去。待他走到后门之时,一个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奴哥,是你吗?”
面具男子一听,缓缓转过身来,他的声音也是颤抖不已:“......真儿?”
一个身影从石狮子中转了出来,正是一身宫女打扮的真儿,那戴面具的男子见了,面具之下热泪翻涌,他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真儿,喃喃道:“真儿,真儿,你还活着......”
这个面具男子正是那分别已久的亲人——慕容黑乞!
真儿也是泪如泉涌,低声痛哭道:“阿奴哥,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许久,两人才分开,真儿急忙说道:“现下人多耳杂,今夜三更,我在华清宫后花园牡丹池边等你,你务必要来!”
阿奴坚定的点了点头:“三更时分,不见不散!”
两人迅速分开,各自回去,一炷香后,那安禄山正讲得口干舌燥,可怎么也没个宫女给他奉茶,心里不由的愈发焦虑,他好奇心渐起,正想要打开屏风一看,那先前引他进来的宫女却立即闪了出来,大声宣道:“娘娘有旨,方才聊得甚是开怀,今日便到此为止,节度使大人您回了吧!”
安禄山只得悻悻然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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