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花之城（第一章）（4）

浮花之城（第一章）（4）

提要：彼此的故事。尝试错误。想死。

其实对她的感觉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猜测只是因为她对张怡宁没太多概念，所以还需要我用更“通俗”的话说出对她的印象。

对她的感觉我信手拈来，比如冷峻、不苟言笑、基本功扎实、攻守套路娴熟等等。但球技只是表面化的东西，人的心理以及思想状态对比赛至关重要。我觉得她可能对比分并不看中，她看中的是自己对目标的执着度，目标一旦确立，就会拼尽力量！

她对我的评价基本认同，但还不满足，眯着眼睛等下文。

对这个假小子，我当初也有错觉，觉得她总是默不作声就是不善言谈，其实也不是，只是她不愿讲话。所以外表简单的她同时又给了我不少惊喜——她只是没遇上能让她开口讲话的人。

我有种预感，她一定有什么话想对我讲，只是她在寻找一个入口让交谈进入正式轨道。紧接着，她话锋一转想听我的故事，看来她是想讲她的故事吧，只不过需要一种平等交换的感觉来谋求心理平衡。

我的故事讲出来有点平庸，这并非是对自己不满意，只是总觉得我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没什么精彩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光鲜事迹。这几年经济全球化趋势风起云涌，中国也在发生着深刻的变革，我也曾一度想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可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对自己不了解。我大学后读研，毕业那年结了婚，妻子是我的大学同学，她学中文，后考上记者去了电视台，全国各地跑。那时，我还考了心理咨询师证，又想和几个同学自主创业做点生意，可当时的社会政策面支持力度小，又缺乏经验和必要的资金，生意没做成，回头想考博又没考上，就到一所中等职业学校当了老师，顺便复习再考博。后来考上博士，毕业还想继续我的创业梦，去公司呆了两年，才发现几年前的创业失败绝大部分源于我的市场经济思维模式没有很好地建立起来，最后还是找了这份教师的工作，我的故事基本就是这样。

她认真听我的故事，也许觉得的确不精彩，或者，在我的故事里找不到对她有所启发的地方，我只能惭愧，我经常也调侃自己，人家是“四十不惑”，而我是“四十不获”。到目前为止，对她来讲，我做的最漂亮的事可能就是捡到了她的银镯。

“您的故事让我明白，许多事都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她望我一眼，低头看掌心中的酒杯，从她的目光中我品味出了真诚。曾有一位我的作家朋友说，故事不在于多么花哨，在于是否有真情实感。生活原本就是曲曲折折而又平淡无奇的，但总不乏感人动情之处，关键是，是否能有所共鸣。

“生活就是跌跌撞撞的，有些错误无法避免。”她自言自语。

我补充说，这叫尝试错误，因为我们从出生开始对生活也都没有经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发现错误再改正，这样循环往复的，寻求真理的过程也是螺旋上升的过程，没有谁能避免走弯路，弯路本身就是人生道路的一部分。有句俗话说，傻子过年看邻居。可更多时候，我们并没有吸取别人的教训。

“读过博士的人是不是都挺木的，像块木头？”她突然问道。

我有点蒙，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这一大套让她联想起课堂教学——当老师的人有职业病，总是好为人师，因为老师有固定的身经百战的套路，一般人是逃不掉的，一旦掉进老师的黄花阵，就很难阻止老师们过一把好为人师的瘾。不过，她说博士都像木头我可坚决不同意，我的观点不会那么陈词滥调吧？

她当然说没有，也许她又想起了什么，在她的朋友里也许真有木头一样的博士，她对我的评价中等吧，她觉得我就像个老师，没多好也绝不坏。

收到！这评价我已满足，要知道，我面前是个89年出生的高个子、假小子、小丫头，她并不了解我们的时代，正好我也不是成功人士，能有这个评价，我知足常乐。

都吃的不少，结了账我建议去外面走走。餐馆外是一条马路，左侧200米是地铁站，右侧500米就到了我工作的学校。我们俩站在火锅店门口，似乎都在抉择往哪里走。寒风阵阵袭来，我穿的不多，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可能打喷嚏传染，她也打了一个，而且马上又追加了一个。

我建议再找个地方聊聊天，总觉得她有事要和我说，不如给她个机会，看看她的反应。她委婉地询问我晚回家里是否方便，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她便点点头，迈步下台阶率先往地铁站那边走去，前面就是我们上次去的那家茶餐厅，她径直走向茶餐厅白色覆着绿叶小花的欧式木门，就好像聊天地点她早已定下似的。

餐厅里客人不多，更显得幽静私密，还是上次挨着书架的座位，我们对坐，各自要了一杯奶茶。

我问：“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学管理，可大学并没毕业，确切地说，我只有高中学历。”

“为什么不把大学读完？”

“读到大三，我就……”

她停在那里，双手抱着奶茶杯。我在等着她往下说，她的意识出现空档，也许在犹豫是否告诉我她的故事，凭直觉，今晚她一定要告诉我一件事，至少她要说点什么。

她突然抬头望着我，问道：“法哥，如果一个人想死，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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