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撑腰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青蕤圈住温从戈的脖颈,老老实实窝在他的怀里。温从戈迈开步子,和魏烬往外走,临近大堂,远远地便听见了吵闹声儿。
魏烬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这帮糟老头子平白无故的聚在一起,热闹程度堪比菜市场。
温从戈抿了抿唇,内敛的戾气外放,迈过门槛时目不斜视,只抱着青蕤走到了主位。他是旭暗的楼主,本就带着几分戾气,平日内敛显不出来什么,如今戾气外放,倒像个活阎王。
“这是…?”
“青家怎么会来一个外人?”
“他抱着那个孩子又是谁?”
窃窃私语之下,温从戈转过身,凌厉地目光,如沁寒霜一般扫过堂中人的面容。青家人身子一凛,下意识闭上了嘴坐直了身子,霎时堂中俱寂,青家人都在猜测这个胆大的年轻人是谁。
魏烬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温从戈身后,与齐璟并肩。齐璟双手交握在腹间,从一开始,他便将“沉默寡言,不动如山”八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也幸亏他没开口搭理这帮青家人,不然恐怕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温从戈落座时,将青蕤放在腿上,手臂圈着小孩儿瘦弱腰身,唇畔挂上了一个闲懒笑意。
“从今日起,青家的当家,便是这孩子——青蕤,各位,有意见吗?”
一语既出,堂中顷刻私语,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拿不定主意,这时,一位老者站了出来。
“主家又不是没人,何至于让一个小孩子来当家?我等自是不服!你又是何人?怎配管我家事?!”
温从戈惆怅地轻叹了一口气,齐璟眉头跳了跳,余光一扫,只看到坐在主位的人气定神闲,极具温柔地抬手遮住了青蕤的眼睛。
扬手掼器时发丝微动,一枚铜钱直刺进方才那老者的眉心。那老者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身子便轰然倒下,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血珠从伤口处涌出,将血气萦满了堂中。
铜钱毕竟不是暗器,边锋不利,但温从戈生生靠着内力便将人杀了,真动起手来,他们谁也不是对手。
温从戈敛了敛袖子,将手臂搭在桌上,淡淡开口:“现在,还有人——有意见吗?”
有出头鸟已经先一步蠢死了,堂中人哪还敢说话触他霉头?可又在自家地盘,认怂好像也挺面子,所以一大堆人具是敢怒不敢言地瞪着温从戈,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贪生怕死,这是温从戈对这帮人的所有评价了。对付他们,那不比对付楼里那帮老家伙容易多了?
魏烬勾唇笑着,满目的宠溺几乎要溢出眼底。果然还是他家小孩厉害。
无人再语,温从戈挑了挑眉,倒也不在意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瞪就瞪嘛,就是把他瞪成筛子,他想做的事儿,还没有做不成的。
温从戈指尖一翻,把玩着另一枚铜钱,语带几分懊悔,却满是少年人的张扬。
“诶呀,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们的意见不重要。怎么总有些人不知死活?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有人拖着椅子退了几步,差点儿摔倒,温从戈似笑非笑地投了个目光过去,那人腿上一软,险些尿了裤子。
青蕤在他怀里动了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温从戈却将小孩儿的脸压在了胸口。这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可不能叫小孩儿看见。
温从戈随手把铜钱丢在桌上,执杯敛眸抿了口水。
他轻轻笑起来,满脸人畜无害:“大家既然都没有意见,那我就接着说了。”
堂中的青家人嘴角抽了抽,一言堂还搞这形式干嘛?没有意见?开什么玩笑,他们意见大了去了好吗!
温从戈撑着头说道:“青家主家,如今就剩下这一个孩子,他不做这当家,难不成交给你们?至于我是谁,各位不必知晓。”
堂下人满心疑虑,但谁也没敢再开口说话。
温从戈于袖中拿出信帖,轻轻抖落开,举在身前。
“老家主的笔迹,各位不会不认识吧?我与老家主亲信齐家,有权择选当家人。”他目光一沉,微眯着眸子扫过堂下的人,声音压沉几分。“谁若是有意见,便请亲自下去,问问老家主吧。”
冷冽地气场瞬间压了满堂,所有人坐在原地,怔在了当场,望着他手里那张信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世家之中,家主为尊,家主若无指定继承者,便顺位继承。可如今,这个他们眼中的“外人”,却拿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老家主便这般信任齐家和一个外人?
温从戈冷淡地看着在场的人,在他眼中,这帮人还不如他怀里这个孩子。青家从他外祖之后,当真是烂了个彻彻底底。
空气似乎凝滞了下来,大堂中的气氛着实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施压之后,本该有一人站出来投名,可青家人不会向一个小孩子和外人低头,齐璟到底是年轻,在温从戈话题结束时仍没什反应,魏烬不着痕迹扯了扯齐璟的衣摆,齐璟这才回神,站到下首俯身。
“齐家齐璟,见过小家主。”
梁栖带着人抬了尸体出去,温从戈这才起身,把青蕤放在椅子上,站到了一边。
青家人都认识齐璟,他一开口,堂下人即便再不甘愿,也只得起身,向那懵懂孩童俯身行礼。
“见过小家主。”
青蕤老老实实坐在主位上,偏头看了眼温从戈,他到底是谁呢?
魏烬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温从戈的目光没有落在青蕤身上,也没有看堂中的任何人。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作为青蕤的叔叔,他只能帮青蕤开一个头儿,做那个撑腰的人。
至于日后能不能坐稳…青蕤聪慧,又有齐璟帮衬,他不担心。
其实他本可以一开始就亮明身份,拿出那张信帖,但他选择了更为极端的方式推青蕤上位。
他就是要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不忠不义的青家人——青蕤背后,有他这个“煞神”撑腰,谁也别想欺负到他头上。
温从戈暗自松了口气,魏烬握着他的手,打破了他满身孤寂,他迟迟收回目光,将那信帖留给青蕤,和魏烬绕过人群,走到了堂外。
风雪刹停,温从戈蓦然转身,搂着魏烬的腰,把头埋在了他怀里。
事情结束了,温从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悲戚。昨夜死的人,是他的血亲。他自认血脉不可分割,于是折了四季海棠,穿了身黑衣,送同族最后一程。
魏烬抚着他发丝理顺,低声道:“累了?”
温从戈摇了摇头,声音闷闷地回答:“有点。”
魏烬如哄小孩子一般安抚着他的情绪:“你刚才很棒,我都移不开眼了。”
温从戈垂下眼,觉得与他之间不该有隐瞒,便老老实实道:“……我装的。”
从进门开始,他的每一个情绪,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目的都有迹可循。
魏烬思索了一下,柔声问道:“那阿眇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
温从戈往他怀里埋了埋,说道:“青家主家连带下人,共计六十八口无人生还,你说,外祖父他老人家,会不会怪我?”
面对这个问题,魏烬迟迟未语,很多时候,一件事是不能从结果定义好坏的。
半晌,他才开口:“雪姨的事儿,青家主家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你报仇,我没劝你,我也算帮凶了。咱们做都做了,又何必再想这么多?”
温从戈轻轻笑了笑,嗓音沙哑:“说得是。做都做了,人都死了,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等我以后身死,再向老头子负荆请罪吧。”
魏烬没说话,只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抚着。
温从戈蹭了蹭他的肩膀,呼出口气才站直了身子。他蓦然咳嗽几声,将手揣进袖中,转头时目光看向了堂门。
“路都给这孩子铺好了,能走多远,就看他自己了。”
魏烬轻笑道:“那孩子挺聪明,不过比你差点儿。”
温从戈睐了他一眼,转身迈开步子:“差那一点,对他来说刚刚好。”
于温从戈而言,他吃了太多苦,走了太多弯路了,可青蕤不同,他不必吃那么多苦,只要慢慢长成参天大树几天。
魏烬跟上他,亦步亦趋:“你还没休息,又去哪儿?”
温从戈偏头看着魏烬,摸着肚子弯眸笑起来:“饿了,先吃饭去。”
魏烬点了点头,温从戈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复又垂首握住他的掌心。
两人刚走到门口,温从戈身边又站了个人,梁栖看着温从戈,面上犹豫了下,微微俯下了身。
“主子,云哥和泠公子已经到青园了。”
“嗯。”温从戈歪了歪头,看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脸上一瞬而过的挣扎。“怎么?还有事?”
兹事体大,梁栖不敢隐瞒,他答道:“属下清点尸体时,发现少了个人。”
“谁?”
“青家大公子,您名义上的大哥,青稞。”
温从戈摸着下巴想了想,勾了勾唇角说道:“他啊,不熟。”
梁栖汗颜,这是熟不熟的问题吗?他艰难地继续说道:“就是那个本该在今日,成为现任当家的人。我们在青稞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条密道。”
温从戈若有所思,他们这次来带的人并不多,有一部分虽然是从鹰卫抽出来的,但暗杀本事也是数一数二的。
青稞为什么能躲过暗杀?除非有人提前通知?
魏烬抚了抚他的发顶,代为询问道:“可去密道看过?”
梁栖答道:“密道内部状若迷宫,应是很早就建造出来的,我们摸到尽头,没找到他的踪迹。房间内也查看过了,他似乎…早有准备。”
苗疆到底不是他们主要的行动地盘,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温从戈看了眼青家匾额,说道:“先收线,点几个信得过的,着重保护一下青蕤和齐家人。”
“是。”
梁栖走后,温从戈和魏烬回了客栈,房间内,与他们离开时无异。温从戈走到窗边,扬手推开窗户,一道粉末霎时随风倾来。
温从戈迅速抬手以袖掩鼻屏息,这种小伎俩,他是能躲开的。但魏烬的本能反应却快于了脑子,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吸入那些粉末会有什么后果,直接一把抓住温从戈的手臂,旋身将人带远了些许。
脚步堪堪站稳,魏烬只觉得头晕目眩,脚步踉跄了一下。他的身子向后仰倒,视线落入黑暗前一刻,入目便是温从戈惊慌失措的脸。
“小…小孩儿…”
魏烬想告诉温从戈,他没事,可他的话,随着晕倒吞进了喉咙里。温从戈抓着魏烬的手腕用力一拽,揽住了他的腰身,将人带进了怀里。
温从戈眉头微皱着,退出了房间,他的目光隐隐带着杀意,望向了窗外。
青稞,找死。
温从戈细心的收了一些粉末,背着魏烬,重新找了个住处,以密信的形式给梁栖送去了新地址。梁栖胆战心惊地进门时,温从戈正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梁栖吞了吞口水,垂首立正认错:“主…主子…对不起,这次是我没安排妥当。”
“不怪你,青稞的逃脱时间应该是暗杀之时,若是我们没有败露,便是有人通风报信。”温从戈睁开眼,一双眼如浸了秋潭一般冷冽,“给你三天时间,查清青稞是谁协助逃脱的。”
温从戈的威压之下,梁栖身子一抖,半跪了下来:“是,若是查不到,属下提头来见。”
温从戈轻轻开口:“去。”
短短几句,梁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起身出了门后,犹觉心悸。
他家主子动起真格的来…是真恐怖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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