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喜欢她,却一直没敢告诉她。高一篮球赛时,我脚踝受伤了。她低下头来,轻轻地用酒精帮我消毒,又体贴地问,疼吗?我瞬间毫无抵抗力地喜欢上了她。喜欢她那温柔的轻言细语,喜欢她那飘逸的乌黑亮丽的头发,喜欢演讲台上自信满满的她,以及她脸上如阳春三月般灿烂的笑容。
我们是朋友,只是朋友,关系不远不近。有时一起吃饭,有时一起讨论习题,真的只是有时。所以,我不敢告白,怕的是,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白羊活泼开朗,大方直率,在这件事上,我却胆小如鼠,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说,所以我一直憋在心里。当我的好哥们追她的时候,我只是默默地装作无所谓,心不在焉地埋头做题,但得知好哥们没有成功的时候,我才暗自松了口气。
但是在高中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总有人,总有事,会让她感动。
高二夏天,七夕,我们学校校队的一个男生,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向她告白,她感动得快哭了,她接过那束花,他将她拥入怀中,轻吻她的额头。
我当时僵硬地立在一旁,她不是说,红玫瑰太娇媚,太鲜艳,太俗气,所以她不喜欢红玫瑰么?而我当时是真的欲哭无泪啊!事后,那男生还说,谢谢我帮他选的玫瑰花。我就只能“呵呵”了。我心里想,要是你不好好对她,你就死定了。
而事实是,他对她的确很好。她告诉我,说他每天都会送早餐给她,帮她买一杯清淡的粥。是的,她的身子弱,对饮食要求的确很多,其中一条就是早餐必须清淡,不能太油腻。有那么一阵子,看着他们俩那甜蜜的笑容,我想,那微笑似乎永远也不会属于我。
之后,我和苏亦的关系越来越淡。除了学习时间,我可以有一点接近她的机会之外。其余的时间,她都留给他了!在他打完篮球后,踮起脚尖为他擦汗;在他比赛受伤的时候,她紧张得不知所措。他们就这样幸福快乐着,她悲伤着他的悲伤,快乐着他的快乐,幸福着他的幸福。我彻底绝望了,还安慰自己,还好我没有告白,说不定结果会更糟。
可是,很多事,远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美好,事情并没有如我预想的进行下去。
(2)
他生日那天,他们分手了。
至于缘由,她不愿向任何人谈起。而我,也只是听着那些流言,半信半疑。有人说,是因为他生日那天,虽然她说她不能去那种混乱的地方,但她还是去赴约了,她爱他。生日会上,他的朋友要让她喝酒干杯,她一杯也不愿意喝,可是他也劝她,不喝就太扫兴了。她不能喝酒,我知道,因为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想,这一点,他也知道。对别人来说,一杯酒是一种美味的享受,可对苏亦来说,它只是一杯毒酒,沾一滴,就会要了她的命。结果,他们俩就分手了。很多女生就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说她没必要装什么清纯,不是经常在酒吧这种地方干活么?怎么可能不会喝酒?
后来我才知道,她家境的确不好,她有空余时间的时候,就会去打各种零工。她说,别人说什么,她无所谓,流言终究只是流言而已,时间会很快将它冲洗干净的。至于家境,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就像她的第一名的成绩一样,无论怎样,它就在那里,第一就是第一,家境不好就是不好,没有什么能改变。
我想,可能这就是她说不喜欢红玫瑰的原因吧!太过奢华,太过绚烂,太过耀眼。太短暂的美丽,她承受不起。
我问过她,为什么当时她会接受那束鲜花呢?
她说,这是个秘密。
而我也没再问过了,毕竟那是她的一个伤疤。作为朋友,我当然不能往她伤口上撒盐。她说得对,时间会将那些流言冲淡的。很快,我们光荣的成为高三学子,开始真正的高考决战生活了。而我,作为朋友,关心着她。我每天早起5分钟,去帮她买早餐。每次她说,不好意思收的时候,我就告诉她,朋友之间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不是经常死皮赖脸地让你讲题么?就当这些是你辅导我学习的奖励好了。
(3)
不知不觉间,高考的日子来临了。
毕业的那天,我对她说,希望你可以考上你的理想大学。她说,谢谢!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我会时不时地偷偷看着她,不过,好像被她发现了。她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看,慢慢地吐出一句:“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然后,她就低下了头,默默地等待着,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的心跳快得可以超过光速了,我的内心纠结万分。最后,我才淡淡地回复了一句:“等我,好吗?”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欣喜若狂,我拿着我的XX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大街上发疯地大笑,像中了六合彩一样,因为我知道,我的暗恋时光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记得苏亦说过,她喜欢穿军装的男生,干净又俊朗,勇敢有担当。事实证明,我的确很快恋爱了。苏亦说,她其实是喜欢我的,在她看来,我是个幽默的阳光男孩。虽然我的成绩不是顶尖的,可是我学习的时候很认真。虽然我家境不错,可是我不炫富。她说,如果我只是河边生长的普通的水草,我也是低调中奢华的水草。她还说 ,我满足她对男神的所有向往。
我们牵手走在大街上,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可惜,她的微笑,被永远定格在那个夏天的阳光里了。
我经常想,若是我没有提议去北京旅游的话,若是我选择坐火车去的话,我们之间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泰戈尔说过,沉默是一种美德,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沉默,便是懦弱。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悔恨,也许我应该一直懦弱下去的。这些年来,我变了很多,喜欢看书,喜欢安静,偶尔发呆,偶尔想起她。不过,其实我害怕梦见她,巧合的是,我确实没梦见过。老人们说,她不来梦里找你,那就说明你不亏欠她。但是,我依然深深地自责中。
时常,看着她的QQ空间,我回想,那天坐车去机场赶飞机的场景。
高速路上,疲倦驾驶的司机,和一上车就呼呼大睡的我,以及那闷热的火辣辣的风,一切都好像在预示着悲剧的即将发生。
没想到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八天的早晨。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全身都被白布裹得很紧,不能动弹。
我只能转动双眼,只见妈妈哭肿的双眼里冒出了一丝亮光,妈妈说:“孩子,你可总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说着说着,一行泪又从妈妈的脸上留下来了。
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
三个月后,妈妈推着轮椅把我带到苏亦的老家。
那是一个在长江边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是一马平川的荆江平原,有碧波起伏的芦苇林,有金穗摇摆的麦田。是个像她一样,安静清秀的村庄。真是验证了那句老话: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而我见到的,不是她的秀发,和微笑。而是一个座小小的坟墓,才三个月,已经长满了各类杂草,满是荒芜与凄凉。我,当场就崩溃了。
她的父母并没有大声责怪我,他们只是淡淡看着我,一种无法形容的无奈与痛苦。我想,他们的痛苦,没人可以理解。但是他们还是对我以待客之礼,也允许我进苏亦的房间看看。
我以为我永远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可是在看了苏亦的一个日记本之后,我试着去原谅我自己,我试着像她写的那样:“即使现实再残酷,也要为这黑暗的现实画上灿烂的色彩。”
在她的日记本里,我发现了,有关红色玫瑰的那个秘密。
她说,那束玫瑰花,就是她期待的色彩,充满了激情和活力。为了这样难得的色彩,她愿意给那个男生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说不定,他们之间真的会像那束玫瑰花一样,全是幸福的颜色。
这就是我和苏亦的故事,那年夏天,午后的太阳执着的烤着大地,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树枝懒洋洋地一动不动,知了还是在树上唱着同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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