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20

陈 洲 排 灌 站

入汛以来，长江下游持续的强降雨，上游洪峰的叠加而下，严重威逼着中游的长江堤段。我们所处的长江水位，由最初的设防到警戒直至抵达保证水位，形势严峻迫在眉睫。

前几天，我曾经工作过的江心洲及桂坝小街，听说当地百姓已经搬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时心在想，梅雨季节已过江水应该停滞或日渐有所隐退，可事实并非如此。这异乎寻常的现象，让我萌生了到江堤看一看的决心。理由很简单，一则感受一下水患给人们带来的不利因素，二则拍几张照片定格一下眼前的实景吧。

决心已定，但连续不断的阴雨一直让我难以成行。今天上午，天空上的云层薄了不少，也少了往日脱缰野马般的狂奔，想必一时不会有什么大雨的。乘着这极好的间隙时机，我当即携带一把雨伞，急匆匆地朝江堤方向出发了。

来到了公交车的站牌下，眼睛直勾勾地巴望着公交车尽快地驶来。刚刚过去十五分钟左右，一辆10 5号的绿色公交车停在了我的面前。在“嗞”的一声开门声中，我乘机猴急般的上车了。此时，坐在方向盘前的司机见到我，虽轻声细语地规劝我戴上口罩，但态度是十分坚定严肃。我一时懵了，出门时根本没想到戴口罩的事，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选择了今天上午的时间，看来又要泡汤了，心里十分抑郁、沉闷。“大叔，别着急我这里有一只”。忽然，坐窗户边一女乘客边说边从包里取出口罩，十分恭敬的起身递给我。接过口罩的我异常兴奋，遂立即从兜里掏钱表示对她的酬谢。谁知这位女乘客旋即拒绝，眼神里明显有嗔怪我的意思。我哑然无语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心中始终觉得有些许谦意。车到了下一站，这位女乘客迅速的起身，头也不回的默默下车了。望着她渐渐离去的身影，我深有感触的对自己说 :  一个女子在默生人遇到困难时，能主动替别人着想且不图任何回报，虽说是信手拣来的小事，但完全能反映出她的思想境界和为人品质，实则令人崇敬。

公交车继续朝前走，出街口左转弯驶入了汤桂公路。车窗外，造型别致的房屋不时地扑入眼帘又急匆匆向后隐去，紧依路旁的洪水溢满了马路沟面，且肆无忌惮地恣意流淌，让人心中顿感莫名的震颤。不知不觉中车靠近了长江大堤，走到车门前一脚踏入地面的我，便心急如焚般跃上了江堤。

哇，江水爬上了堤身的胸部，一排排护堤林伸长了绿色的脖子，吃力地站在汹涌澎湃的水中，顽强地护卫着身边的江堤。眼前的情景真的让我椤住了，转瞬脑子里突然忆起这水中曾经有我熟悉的房屋，以及我曾经负责过的圩口。现在还能够找到它吗？被水淹成怎么样？想到此，我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搜寻大脑的记忆，争取准确地辨别出它的位置。

树丛中的小屋

前面密集树丛中的白墙，应该是那位大嫂的房子吧。熟悉这座房子当然熟悉并了解房子里的大嫂。说来还是在一九八九年的夏天，当年我工作在江心洲的长沙乡。为了实施全乡架电这项重大工程，我负责工人师傅安装过江铁塔的后勤服务。后经工程人员的再三勘察确定，过江铁塔的选址正好在大嫂的门前。从此，我们通过租用她家部分房屋的方式，与大嫂有了一段人生的相识。

大嫂个子不高，身材偏瘦，被阳光熏黑的脸上略带谦卑的笑容，不多的话语里常给人传递着一种真诚。我们租她房子的主要用途一是烧饭，二是工人劳动其间的暂时小憩。每逢这个时间，大嫂都主动放弃自己及家人的吃饭、休息机会，竭尽全力义务为我们忙上忙下。且天天如此，月月照旧，从不会有半点怨言。更为感动的是每当她看到工人满头大汗时，立即为他们送去了毛巾和茶水，让工人觉得如同在家一般的温暖。每天的夜间，工人下班离开了工地后，大嫂视工地的材料如同自己家里的一样，发动家人轮流看守，赢得了所有工人交口称赞。从铁塔开始动工到最后的峻工，大约有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但大嫂始终持之以恒热忱为大家服务，从不叫苦叫累。以至工程峻工大家离开时，我们彼此都相互依依不舍。望着大嫂的房子浸泡在水里时，我们这撕碎的心在不住地隐隐作痛……

继续向前走，离大堤较远的株株组成弧形的白杨圈住了偌大的水面，白杨树下散落于水中的房屋依稀可辨，这偌大的水面想必就是被洪水覆盖的桂坝外小圩。因它落座在长江堤内，且海拔高度较低，先天性条件不足抵不过洪水的肆虐而遭离殇，同样令人惋惜。

别看这名不经传的桂坝外小圩，逝去的岁月也在里面留下了许多的故事。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汛前的一天，我带领镇水利员一行到该圩进行汛前检查。走在长有白杨的环圩堤面上时，陪同我们该圩的负责人向我们讲述了一则搞笑的故事。说若干年前汛期的一天上午，正在村部的他们接到镇办公室通知，大约十点左右镇长要亲临桂坝外小圩查看汛情。待镇长到了桂坝外小圩时，老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大家只好打着伞赤脚走在圩堤上。走到了圩堤的中间时，雨越下越大路越来越滑，泥泞的路面布满了形态各异的蚯蚓，即使你有高超的轻功绝技，也无法避开脚踩蚯蚓的而引发的尴尬。镇长眉头紧蹙脸色发紫，在不知所措束脚无策止住了脚步，嬉皮笑脸地问村干前面还有危段吗？这一体面的问话而藏匿的潜台词，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其中的话外音。本想盼镇长看一下前面涵闸的大隐患，因蚯蚓作梗只好就此作罢。村干连忙昧着良心吞吞吐吐地回答，前面没有险情。随及镇长一个激灵脸露残笑，急转身带领大家返回了。该圩的负责人又对我们说，那天若不是路上有蚯蚓，若不是我们违心的回答了镇长的问话，当天镇长看到了前面涵闸的险情，或许事后立即拨款及时予以修复，不存在拖到今天还是带病的涵闸。那时我们听了那段故事后，心中五味杂存……

长江大堤与桂坝外小圩水面

正当我们准备离开时，看见两条小汽艇穿梭在长江大堤与桂坝外小圩住户间，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顺着小汽艇的线路，最终站在曾经朝夕相处的桂坝小街的一端，令人百感交集。小街的居民中，那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而今一场特大的洪水让你们流离失所。而痛心疾首的是眼前两排改革后的崭新楼房，互相对视又互相厮守，孤寂地站在那里任洪水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