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十五卷 汉纪七
汉景帝前二年(丙戌,公元前155年)
【原文】
六月,丞相申屠嘉薨。时内史晁错数请间言事,辄听,宠幸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嘉自绌所言不用,疾错。
错为内史,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垣也。嘉闻错穿宗庙垣,为奏,请诛错。
客有语错,错恐,夜入宫上谒,自归上。至朝,嘉请诛内史错。上曰:“错所穿非真庙垣,乃外垣,故冗官居其中;且又我使为之,错无罪。”
丞相嘉谢。罢朝,嘉谓长史曰:“吾悔不先斩错乃请之,为错所卖。”至舍,因欧血而薨。错以此愈贵。
【译文】
六月,丞相申屠嘉去世。当时,内史晁错多次请求单独与景帝谈论国政,景帝每每采纳他的意见,受宠幸超过了九卿,经晁错的建议修改了许多法令。丞相申屠嘉因景帝不采用他的意见而自行黜退,很记恨晁错。
晁错作为内史,内史府的门东出不便,就另开了一个南门。这个南门,开凿在太上皇庙外空地的围墙上。申屠嘉听说晁错打通了宗庙的墙,就上奏景帝,请诛杀晁错。
有人把此事告知晁错,晁错很害怕,夜里入宫求见景帝,向景帝自首,寻求保护。到天亮上朝时,申屠嘉奏请诛杀内史晁错。景帝说:“晁错所打通的墙,并不是真正的庙墙,而是宗庙外边的围墙,原来的一些散官住在那里;而且又是我让晁错这样做的,晁错没有罪。”
丞相申屠嘉只好表示谢罪。散朝之后,申屠嘉对长史说:“我后悔没有先把晁错斩首再去奏请皇上认可,现在却被晁错所欺。”回到府中,申屠嘉吐血而死。晁错因此越发尊贵。
【材料解析】
汉景帝继位后特别偏爱内史晁错,丞相申屠嘉见后非常记恨晁错,所以总想抓住对方的把柄好好搞他一顿。刚好申屠嘉抓到了晁错的把柄,本想把对方一举击败,结果不但没有搞倒对方,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明明有很好的把柄,申屠嘉主要输在哪里呢?晁错又是如何反败为胜的呢?
1、信息的获取上,要比对方更胜一筹。
申屠嘉和晁错矛盾冲突的导火索就是晁错凿墙。“嘉闻错穿宗庙垣”,从这里看出,申屠嘉知道了这个事情,说明他在晁错那边是有内线的,所以通过这个信息来源抓住了晁错的把柄。同样的,晁错也绝非善类,他也在申屠嘉那边安排了眼线,知道对方会拿这个事情来对付他。
我做什么事情,你知道,你做什么事情,我同样也知道,在信息获取上,两人是打成了平手,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对方将如何做,还有什么其他的资源利用,针对对方即将展开的行动做提前部署,把对方的计划扼杀在摇篮上才是高手。所以当晁错知道申屠嘉想利用挖墙这个事情跟汉景帝打小报告,于是先下手为强提前跟汉景帝打预防针。半夜给汉景帝打预防针这个信息,申屠嘉他是完全不知道的,故而他在信息获取上,没有持续跟进,从而导致信息质量失效。而晁错他不仅知道对方知道自己打穿庙墙这个事情,还知道对方第二天会拿这个理由搞事情,这就是信息质量上的优势。
所以说,任何谋略能够实施并起作用,有用的、最新的消息才是关键,因为信息越充分、越新,制定出来的谋略就越有效,越接近事实。
2、获取最新信息后,要及时作出反应。
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汉丞相申屠嘉到最后却干不过只是内史的晁错,获取信息的速度去一方面,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面对有利于自己的信息要及时作出反应。
在反应速度上,晁错显然比申屠嘉更胜一筹。申屠嘉听说晁错挖了太庙的围墙这条消息,这是处置对方最好的把柄。结果他却悠哉悠哉地等第二天才去跟汉景帝打小报告。而对方知道他第二天怎么样的行动时,晁错当天晚上就去跟汉景帝游说事情,当然不会一上来就说申屠嘉要以什么事情来搞他,而是以回报工作为主,顺带素描淡写提一下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人有个思维习惯,就是对于陌生事物的最初判断,更多来源于第一次接触到的信息,换句话说就是第一印象,而之后再想去改变最初的判读,困难的极大的。
显然,晁错连夜回报工作,汉景帝对挖墙这个事情的看法,必然倾向于晁错这边的。
等申屠嘉第二天再来说这个事情时,难度就有点大了,何况任何信息都具有时效性,时间拖长了,自然就失去了作用,信息失效,那么先前指定的策略也难以奏效。
在斗争过程中,先发动攻击虽然未必全胜,但是先下手有天然的优势,除非对手段位极高,基本上你是可以牵着对方的鼻子走的,对方就很被动。
3、同等条件下,关系决定一切。
虽然申屠嘉贵为丞相,晁错是个连九卿都不算的内史,但是汉景帝更亲近晁错。因为在汉景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晁错是太子家令,这个官职相当于是太子底下第一人,绝对的心腹。
此外,晁错能半夜三更随时入宫面见汉景帝,除非边境战局紧急,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有资格打扰皇帝休息的,这足以见得晁错和汉景帝的关系不一般。简单的来说,就是汉景帝跟晁错的关系,远远超过汉景帝和申屠嘉的关系。
而这个关系所带来的附加影响,比如取信度、依赖程度等比如会让汉景帝更倾向于晁错。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说你行你就行,你不行也得行,说你不行,你行也得不行。同理,汉景帝说晁错没就没错,他有错也是没错的。你申屠嘉哪怕证据确凿,亲眼看见对方挖太上皇坟,我说他做的就是我安排他做的,你也没办法让我处置他,再强硬弄不好把你先办了。
最后申屠嘉没办法只好自己先认错,总不能说汉景帝做错了,所以回家后他特别后悔,“吾悔不先斩错乃请之,为错所卖。”
申屠嘉说得没错,当他得知对方干违法的事情时,应该先下手为强把对方先宰了,然后禀报汉景帝,汉景帝就算再喜欢对方,再恼羞成怒,人都死了何况申屠嘉所做之事并没有错,事情就可以搞定了,可申屠嘉却扭扭捏捏最终错失良机。
【启发】
其一,信息上。信息你获得越充分,做决策越全面,自己犯错也少。同时别人想要对付你,你能够有个提前预警。
其二,反应上。反应快,你有错立马改了,别人以此来攻击你,错误把柄就失效了。反而显得对方不是个东西。
其三,关系上。说白了就是和领导的关系。你和领导站一起,就是和权力站一起,只要你不乱来,对领导有利用价值,别人就算弄你,领导也不过是高高举起低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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