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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瞳:没想到《失乐园》会大获成功,演“坏女人”更有趣 | 十三

黑木瞳:没想到《失乐园》会大获成功,演“坏女人”更有趣 | 十三

作者: 单向街书店 | 来源:发表于2019-03-01 10:44 被阅读94次

    黑木瞳,日本宝冢歌剧团出身的著名女演员,曾因出演渡边淳一小说同名电影《失乐园》而名声大噪,并借此一举夺得当年日本电影金像奖(俗称日本“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此后,黑木瞳常年活跃在日本电影、电视、舞台等多个领域,除电影《失乐园》外,其主演的电影《东京塔》、日剧《白色巨塔》等作品,亦受到广大中国观众的喜爱。

    第 12 期:许知远对话黑木瞳 (精简版)

    明明是日本人却变身法国人站在舞台上,

    明明是女性却在演绎男性,

    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居然在日本存在

    许知远:他们选了这个地方我觉得很神奇,我第一次在教堂做访问。

    黑木瞳:确实很少见。不过,因为教堂是个非常神圣的地方,所以心情也会变得很清爽,能坐下来与您对谈。

    许知远:最近我们在做一个关于明治维新的节目,我也看了您主演的《鹿鸣馆》,很喜欢。

    黑木瞳:是吗?

    许知远:您演的时候,是怎么体会当时明治时代伯爵夫人的那种心情的呢?

    黑木瞳:明治时代是从江户时代开始的,这个时代一切都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江户时代男人头上还戴着发髻,挎着刀穿着和服。然后时代突然变了,变成了要穿礼服的时代了。所以对日本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变革时期。在那个时代背景之下,女性们也在顽强地适应着,她们自己也在发生变化。

    所以我当时演《鹿鸣馆》里的伯爵夫人的时候,首先是从江户时代的头型与和服开始的。然后又开始学西洋人,虽说不是完全模仿但也在拼命地学习让自己融于西洋文化中。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日本人是很认生的,但是只要你敞开怀抱,日本人就有扑到你怀抱里的巨大勇气,我认为这是日本人的一个特性。所以日本人具有随着变化而变化的特性。伯爵夫人也是这样,和服变成礼服,学跳交际舞,然后又学西洋礼仪。我觉得她是一位顽强的女性。

    许知远:您可否想象,如果您生活在明治时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会做伯爵夫人那些事情吗?

    黑木瞳:我觉得我会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穿上洋装的。怎么说呢?到底还是新事物新风潮让人感受到时代的变化。我自己也非常喜欢新事物。所谓的温故知新这句成语,就是说我们在守卫古典与传统的同时,也要吸收新的事物。所以我认为我是在守卫日本传统的同时,带着挑战新事物的精神去穿洋装的。

    许知远:您从小就发现自己很喜欢新鲜事物吗?

    黑木瞳:我觉得我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倒是比较喜欢所谓的近代文学,比如三岛由纪夫、芥川龙之介、岛崎藤村、太宰治等近代文学家们的小说,我很喜欢阅读。不是现代的而是近代的小说,总是在追问何谓日本,何谓日本精神。那个时代的小说家们对这些都充满了兴趣。我阅读了这些小说以后,感觉与新事物相比,在少儿时代我更感兴趣更想知道的是我究竟是谁,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人?所以你说我喜欢接触新生事物,应该是进了宝塚之后。进了宝塚,才第一次开始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了西洋。时代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许知远:第一次看到宝冢演出是什么感觉?看到凡尔赛玫瑰的时候,非常震惊吗?

    黑木瞳:明明是日本人,却变身法国人站在舞台上。头发也是法国人的金发圈,然后穿上礼服。宝冢所有人都是女性,女性演绎男性。那个震撼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居然在日本存在。

    许知远:是不是现在想来,宝冢时代你们这些日本女孩要演英国人、演法国人,这种感觉蛮像明治时代,就是《鹿鸣馆》时代里面的日本人扮演欧洲人、扮演美国人,学欧洲人、学美国人的感觉?

    黑木瞳:是的。我觉得宝冢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你可以演日本人,也可以演中国人、印度人,还有法国人、美国人。你可以演各国的人。因为这是在演角色,所以并没有不相容的感觉。现在作为演员,去演各种角色之所以都能胜任,就在于宝冢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在那里可以培养人。

    许知远:在宝冢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迟早要离开吗?还是说对自己的未来有设想?在宝冢时代就想去拍电影,有这样的想法吗?

    黑木瞳:当时在宝冢的时候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就是从那儿毕业的时候,想不干了。但一旦决定下来不干的时候,又在想今后干什么?然后想到了电影。我挺喜欢电影的。对,那就去拍电影试试吧。然后就来到了东京。现在回想起来,怎么说呢?可能真的是因为年轻才有冲劲。我是 24 岁从宝冢毕业来到东京的,当时就漠然置之地想,如果到 30 岁找不到工作,我就回老家福冈。

    《东京塔》是一阵风,《失乐园》是爱到无法呼吸,

    真实的生活是天气好的时候想洗衣服

    许知远:您对最初见渡边淳一是什么感觉?

    黑木瞳:我当时非常紧张,毕竟他是位有名的作家。然后他带我去吃和食料理,但其实没有交谈很多,我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当时好像点了鱼料理,我就一直埋头吃鱼,把鱼吃得特别干净,因为除了吃,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渡边先生说,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把鱼吃得这么干净,光剩骨头了。

    许知远:您当时读过他的小说吗?

    黑木瞳:是的,我几乎全都读过了。

    许知远:您对他的小说是什么感觉?因为他与三岛由纪夫、太宰治都很不一样的。

    黑木瞳:是的。渡边先生原先是医生,对人的死有自己独特的感受。他始终有个很强的意识,死与活着的人一直相陪相伴着。从这个意义上说,即便是时代不同,但三岛对死的思考与渡边对死的思考,应该有相同的地方。渡边淳一的三部作品,即《化身》、《失乐园》和《无影灯》,我都演过。《化身》这部作品可能比较特殊,其他二部都是飘浮着死亡气息的作品,是活人在面对死的那种悲哀,那种虚幻,而《化身》则是至死为止也要辉耀无比的作品。当然这也与渡边先生的年岁重叠,在小说中也就自然地反映了人向死才能乐活,为了迎接这个死,人必须华丽地活着的这种死生观。

    许知远:《失乐园》这个电影取得这么大的成功,是不是超出您当时的预料?

    黑木瞳:对,是我的预料之外。我当时感到难以胜任,所以在提案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推。当时我总是感到作品角色的年龄要比我稍大一些,因此总感觉自己太年轻了,对渡边先生描写的凛子,我觉得我来演她可能会有点力不从心。抱着不应该有我来演的想法,我一直在推脱。那时拍摄的导演是森田芳光先生,他找到我,他非常坚定自己的方案。最终我是被他说服了。这也是为什么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是否能一炮打响的问题,那时想的最多的是我能行吗?这种不安一直夹杂着我。

    许知远:那当时怎么决定去演《东京塔》的呢?因为《东京塔》也要处理一个比较复杂的关系。

    黑木瞳:《东京塔》是一位叫源(孝志)的导演的作品。他在这之前与丰川悦司也拍过一个恋爱剧。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地方了,他就跟我说想拍《东京塔》,然后给了我一个拍摄的提案。后来我读完了江国香织的小说原作,觉得她的恋爱观非常有意思——跟比自己小的大学生男孩落入爱巢。当然,里面有句非常有名的台词是“恋爱不是用来谈的,而是用来堕入的”。我就感到这是个非常有趣的世界,然后就答应拍摄了。

    但这个角色非常不好演。源导演用他男人的眼光,把角色还原成一个欲求很深的人。但原作者是女性,演员也是女性,这里构想就出现了差异。所以我们与导演讨论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接近导演的思路,当然我们也想遵照他的想法,尽量往这个形象上靠,自己也认可这个形象。这花了很长时间,也是挺难的。

    之后,我认可了导演的想法去演的时候,这个人应该发出什么样的声调,其音是高还是低,这个人说话时的腔调又是如何?如果仅靠演戏时的服装是无法进入角色的。第一天拍完以后,第二天也有拍摄任务。那天晚上我就一直边喝着酒,边反复看着脚本,并发声朗读。当读到这行台词的时候,突然有一阵风吹过来的感觉。这个叫做诗史的女人,她就像风那样说这句台词,她就像风那样鲜活,跟那位比自己小的男孩也是一阵风吹过,陷入爱河,最后也是由于一阵风吹过与他分手的。风就是这样让人感觉的。

    那时候我的心里也总能感觉到风,就像有风吹过那样说着台词。那种感觉,一下就找到了。但是到达那个阶段为止,还真的挺难的。虽然每个角色都很难,但像这样能捕捉到某种感觉的时候,也是非常幸运的。其实有一些作品我是最终也没能捕捉到感觉,所以说我觉得每部作品都是挺难的。

    许知远:一阵风这个形容好美,如果《东京塔》是一阵风,那《失乐园》呢,是什么感觉?是一场雨吗?

    黑木瞳:我觉得是没有空气的感觉。爱一个人爱到无法呼吸,然后因为无法呼吸而死去。因为没有空气,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情。那种无法预测的感觉。大概是这种印象。

    许知远:那您在真实的生活中,您觉得您是什么感觉?肯定不是那阵风,也不是窒息,是什么呢?

    黑木瞳:我在平常,并不把自己当成一位女演员。所以跟家人在一起就挺幸福的。去家附近买东西,去超市购物,然后想今天做点什么。天气挺好的,就想洗洗什么。这些理所当然的日常化的时间也是非常宝贵的。不过我觉得作为女演员,是要投身于到各种虚幻的世界,是要进入各类如梦的物语,所以日常对我很重要。

    面对生活,成为一名坚韧不拔的女性

    许知远:您觉得这么多年您经过最大的失败是什么呢?

    黑木瞳:我有很多失败,所以很难马上说出哪一个失败。

    许知远:最近的一个,最近的一次失败。

    黑木瞳:最近睡了一次懒觉。

    许知远:这也算失败吗?

    黑木瞳:这是我 30 多年来第一次睡过头。因为要拍摄,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疲劳就一直在身体里堆积。

    许知远:您 30 多年就有一次睡过头?

    黑木瞳:对,应该是 30 年来的第一次,20 多岁的时候有一次。这是我成为演员后第二次睡过头。

    许知远:您把我已经吓住了,太不可思议了,您怎么能对自己这么严格呢?对自己控制这么好呢?

    黑木瞳:我没觉得这有什么。我觉得守时是很普通的事,但到底还是睡过头了。这不是自己故意而为的,而是没有办法的,所以现在想来也是可叹的。

    许知远:您演了很多不同的女性角色,您演西方的女性越来越独立、强大,您觉得现在的日本女性她们对自我的认知、社会地位是什么样的一种状况?她们需要做哪些改进呢?或者日本社会对女性的看法,这些年发生了哪些改变?

    黑木瞳:我在演艺界,看到的只是一个很狭窄的世界,所以我觉得我没有谈论日本女性的权利。现在日本少子化很严重。尽管小孩很少,但我觉得工作与生育两不误的环境,在日本还没有营造好。怎么说呢?应该是创造一个对女性更加体贴入微的社会,女性即便结婚即便生子,还能安心工作。我觉得这个环境应该更富足一些,社会福利应该更充实一些。这些大家都在努力之中,国家的公务员也在努力之中,所以我相信今后这个社会环境应该会变得更好。

    从女性本身来说,由于工作女性越来越多,结婚推迟,想生育的人与以前相比是减少还是增加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婚期肯定是变晚了,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统计情况。

    许知远:您心中有没有特别理想的女性角色,觉得那样是您的榜样,有这样的女性吗?

    黑木瞳:这怎么说呢?把自己改变成一位更为得体的女性,我觉得这是最为理想的女性形象。我也一直在努力中。

    许知远:从小也没有吗?

    黑木瞳:要是从小时候说起的话,我很憧憬的一部电影是《乱世佳人》。那部电影里面的女主角斯嘉丽·奥哈拉是一位坚韧不拔、充满活力的女性,我那时就很受感动。我感动于斯嘉丽·奥哈拉这位女性,觉得面对生活也想成为一个坚韧不拔的女性。然后也想进入屏幕看到自己。

    许知远:会想成为像《鹿鸣馆》里面的伯爵夫人那样的女性吗?她们也很强,要参与很多社会的改变。

    黑木瞳:我不知道想不想变成那样。大政奉还的明治时期,那些人想要把日本变成更好的国家,为此发生了日本人之间交战流血牺牲等很多事情,才有了今天的日本。所以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明治维新,就没有今天的日本。

    所以你问我,是否想生在那个明治时代,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那个时代的女性应该是很坚强,男性很有度量,大家都想守卫这个国家,都想把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守护好每位国民。所以我朦胧地感觉到,得益于他们每个人的奋斗不息,才有我们的今天。

    许知远:我要来见您之前,我的很多朋友,特别是女孩子们都想问您,怎么保持这样年轻的状态呢?她们觉得完全不可思议,您怎么跟她们解释呢?给她们什么建议?

    黑木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许知远:没有任何特别的方法吗?

    黑木瞳:是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诸如演戏、拍电影电视剧、演舞台剧等。不过这些肯定都不轻松,这是在痛苦的过程中,在挣扎的过程中完成的作品。但在每次完成之后,都会有充实感,或者想夸奖自己。就在这样的瞬间,感觉自己还活在那里,或者它成了一个活下去的动力。而在平时,说起来真的很遗憾,我是啥也不干的人。

    许知远:会因年龄的不断增长,对衰老有恐惧吗?

    黑木瞳:当然我跟普通人一样,也会感到恐惧。但演员有意思的是,你在 20 岁的时候可以演 20 岁的角色,30 岁的时候可以演 30 岁的角色,所以你能演的角色是越来越多的。然后你可以演一些目前为止你没有演过的角色。如是这样思考,每个时期碰到的作品都是不一样的。从这种意义上来讲,女演员不管到几岁都可以表现自己的演技,这里有期待也有不安。演戏本身我是非常喜欢的,虽然很难,但越演越难,自己也越喜欢。这是一个连续的认识过程,总是想演得更好再更好,总是想奢望更多再更多。

    被人喜欢,被人讨厌,这是我的职业

    许知远:刚才我们也谈到,您演《东京塔》也好,《失乐园》也好,演这些“坏女人”的角色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吗?因为整体来讲日本还是一个相对保守的社会,您害怕自己演“坏女人”所引发的这些争议吗?

    黑木瞳:是的。我年轻时演这些坏人,总在想,这个人为什么是坏人呢?我跟编导们说,脚本里一定要写下一些理由,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人会变坏,然后一定要让我演这个过程。

    但过了 30 以后,意识开始发生变化,感觉到坏人就是坏人,是不需要特别明确的理由的。这也就是说坏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就是坏人。这个就是娱乐有趣的地方,这不就很好吗?

    然后回到刚才您那个问题,因为去演坏人角色,怕别人会讨厌我这件事,应该这样看。观众当中,因为你是演这样的一个人,会表现出讨厌,但也有观众会觉得这样的角色你都能演,真厉害啊,表示出赞赏。有各种各样的观众,就有各种各样的意见出现,这是非常重要的。

    比如有人跟我说,你还演过那种角色,我真不知道。比起结果来看,我觉得不管是哪种意见,能够在观众心中留下印象就是好的。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这就是我的职业,被人喜欢,被人讨厌的职业。

    许知远:我觉得演“坏女人”更迷人、更有意思,好人就不太有意思了。

    黑木瞳:对的,我同意你这个说法,演坏人更有趣。作为演员,其实演好人更难。演好人难,演坏人更有趣。

    许知远:您现在还有什么事情特别想去实现吗?

    黑木瞳:估计我会还会再去拍个电影吧。

    许知远:可能有机会将来跟 AI 一起拍个电影。

    黑木瞳:也可能会有那么一天吧。但如果出现那种虚拟的女演员就会很困惑,因为还是有血有肉的人,还是有血有肉的工作人员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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