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呤……”电话铃急促得好像是三伏天的蝉鸣。
“哪位?"我放下手头工作,连忙抓起听筒。
“我,教务处秘书小耿。″听筒里是大帅哥小耿童自荣般高贵悠扬的磁性男中音,“西门科长,您过来一下,暴处长让您马上陪他和两位副处长去艺术学院督察一下下学期的新教材征订工作!"
“这个……好吧!"谁让我是大院教材科科长呢,我有气而无奈地搁下听筒,向教务处走去。
暴处长原来兄弟院校的一位散打专业的体育教师,因为上面有关系,一下子坐火箭似的平步青云,三年前空降到我们这个地方院校荣任教务处长。
此人高大威猛,有恃无恐,骄横跋扈,一手遮天,目光里有一股老虎般阴森恐怖的杀气,能力比沙粒还小,脾气比火山都大,动不动还敢动手打人。据说,小耿因为长得太帅,深得女同事喜欢,竟被吃醋的暴处长找工作茬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踹过一脚。
你如果仅仅以为暴处长只是一介赳赳武夫,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家伙虽然年纪轻轻,但比老虎凶恶,比老狼贪婪,比老狐狡猾。每年我去省城参加新教材征订招标会,他都置学院规定和国家法令于不顾,会暗中提前给我拟定中标书商名单,而且美其名曰确保质量而高价进书,每次一捞就是几十万。
我作为暴处长的直辖下级,一直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但是,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一旦东窗事发,上级彻追彻查起来,我作为直管领导即使浑身长嘴,也有理难辩,难辞其咎。
“我还年轻,来日方长,我不能把自己的锦绣前程和家人的幸福,毁灭在这个暴戾贪狡的王八蛋身上!"我已暗中整理好了暴处长违法干涉教材招标的贪腐材料,但每当想向省教委举报时,又胆颤心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缺乏临门一脚的果敢和能力。毕竟,长这么大我只是在报刊、影视和网络上看见过别人举报坏人,轮到现实中自己真刀真枪地操作起来,还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忧虑和不安,仿佛自己倒是在做一件出格之事似的。
我向前正走着,突然感觉到有一点儿隐隐约约的尿意。为了免得督查中途方便引暴处长发怒而惹出事端,我便防患未然地上了个厕所,然后急急火火地赶到教务处。
“西门科长,我的话不好使吗?”暴处长看着我慌慌张张的样子,在已经等在那里的两位副处长和小耿面前,瞪着眼睛狠声狠气地冷笑着说道,“你怎么磨磨蹭蹭得像个给孩子喂奶的娘们?"
“我刚上了趟厕所,所以……"我急忙解释着。
“你是㞎长江呢,还是尿黄河呢?这么小就肾亏,还好意思姓西门呢!”暴处长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用粗俗的玩笑嘲弄我说,“赶快走,跟我们去艺术学院督查一下新教材征订工作!"
艺术学院是一个二级学院。
其实,督查艺术学院的新教材征订工作,打一个电话不到十分钟就完全搞定了,根本用着暴处长带着两位副处长和我兴师动众地跑一趟,这样费人费时费力不说,还会影响艺术学院的正常工作节奏。
暴处长此去另有目的,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目的虽不可告人,但至少在教务处内部知道的人也至少不下四五个。
我的消息来源是教务处秘书小耿。
原来,艺术学院院长是一位年高德劭的国画教授,但暴处长硬是通过各种关系,以老教授工作抱残守缺、缺乏创新精神为由,把一位同自己有一腿的年轻时尚、风情万钟的声乐女博士伊菲儿提拔为艺术学院新院长。
据小耿说,暴处长为了不被任何人发现,从不同伊菲尔在宾馆开房,而是用他的宝马X5载着伊菲儿到附近的山里车玩车震。
爱情有力量,奸情更有力量。
暴处长投桃报李,处心积虑地处处替伊菲儿铺路搭桥,镀金嵌银,增荣添誉,以便有朝一日能把她提拔为教务处副处长,更为方便地掩人耳目,暗度陈仓,共浴欲河。
上午现在去艺术学院督查工作,下午一上班这事就会上全院新闻,真可谓名利情三收啊!
我陪着暴处长和两位副处长来到艺术学院,走进了上六楼艺术学院院长办公室的电梯。
到二楼时又上了许多师生,电梯里一下子人满为患,仿佛一盒新买未启的火柴。
暴处长看见把自己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师生,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特权感和成就感,瞬间脸色突变,怒目圆睁,怒气直喘,怒不可遏,但碍于众怒难犯,一时不便发作,只是把牙齿咬得咯吧咯吧响。
暴处长好像一座己经被激活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燃烧爆发;好像一头已经被激怒的老虎,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
这些我都能真切地感觉到,因为我就站在他侧前方:他的喘气声越来越粗,他用脚狠狠地跺着地……
我有一种要发生什么不测的预感。
然而,我想劝说暴处长几句,又只不知说什么好。
电梯中人己爆满,所以三、四、五楼没有也无法上人。
终于到六楼了。
电梯停了。
我为了安慰暴处长,让他息息怒气,以便在去艺术学院督察工作时有个好心情;同时也为了所有师生的安全,便一个健步第一个冲出电梯,准备从外面为大家按住出梯按钮。
那知我这一好心之举完完全全被暴处长误会了,他以为我故意在同他争先恐后夺门而出!
“你小子太不识抬举了,竟敢跟老子抢道?"暴处长这座火山和这头老虎真正而完全地爆发了,刹那间开启了暴力攻击模式,“看老子一脚不踹死你!"
“咕咚——"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暴处长已一个飞脚,把我沙袋似的踹倒在电梯门口。
二十一世纪的光天化日之下,好一个残暴的临门一脚!
“要是我当初在纪委门前果敢举报,漂亮地完成临门一脚,哪有暴处长今天对我的临门一脚?"我趴在地上痛悔万分地想。
师生都吓得一哄而散。
暴处长怒气未消,不依不饶地还要上前踹我,但被两位副处长死死拦住了。
此刻,我豁然开朗:有暴处长这种人在,我自已好不了,没有未来;学院也好不了,没有未来!
“姓暴的,我下午就直接去省教委举报你年年干涉教材招标,贪赃枉法!"我英雄一般从地上勇敢地站起来,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宣告,“我绝不能让你再祸院殃校、损公肥利,你就等着接受正义的审判吧!”
我当下午就用行动兑现了我的宣言。
一周之后,暴处长被双规。
一个月后,暴处长被正式批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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