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

        带老妈来省医看病，天才刚刚亮就出门了，以为会赶个大早，可是一进省城外环，就是一路的拥堵，到省医已是九点了，挂的号只得排到下午了，没有办法的事，只有等了。我和妈妈走出去吃早餐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后面陈哥陈哥的喊，老妈对我说有人喊你哎，我回头，看见有两个夹着公文包的人过来打招呼，我一向对遇过的人和事很不敏感，看到人家很热情的样子，以为遇见了熟人，也和人家套近乎，他们说是老乡，现在在省医交流学习。聊了好久，我都深信不疑了。然后他们说，老人家是哪里不舒服啊，我来看看，老妈伸手过去给他号脉，还说是了一些身体的病，他说，没事的，就是一些老年病，你们挂的这个专家不好，我认识某某专家，可是今天他没坐班，在某个地方，要不你们和我一起去看看吧，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我拉了拉老妈，说，留个电话嘛，我现在有事，下午电话联系，好吗。他们不肯留，然后我揣着老妈走了。走过来老妈有点不高兴，我和她做解释，但妈妈真的希望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都喜欢飞快地好起来，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在各个医院奔来跑去的检查住院，然后又没有明显的好转。老妈想放弃了，妈妈说不去医院了，就在家里呆着吧，吓得我差点就哭了。我亲爱的妈妈，小时候体弱多病的我，你又是多少次风雨无阻背着我走在泥泞的乡村土路上，走过好多好多里的路，去地方上唯一的医生家里看病呢，还要一路上不停地逗我开心。你为什么总是怕耽搁我们，永远都是怕打搅别人呢。

        挺对不起妈妈的，有一次我去中医院给妈妈结账时，医生问我是几号病床，我说不知道，那医生一脸的惊奇，我自惭形愧。因为都只是妈妈一个人在医院，因为有好多事，一个多星期都没人来照顾。我常常有各种借口跑出家里，没有好好的陪陪他们。还以为还是每逢爸爸妈妈赶集回来就先去翻翻口袋，开心地看看给我们买了什么新奇的好吃东西的年纪，还以为还是一回家就执意要吃他们做的饭菜，然后一扫而光吃到撑不下去心满意足的年华。不经意间他们却已经老了。时间都去哪儿了，风化出了满脸的皱纹，留下消瘦干瘪的身体，也吹走了记忆和感恩。

        小时候，从来都不会顾及爸妈繁重的农活，快乐的我总是像稻田里的小鸭子无忧无虑地在山里溪水边嬉戏，总是觉得拥有爸爸妈妈就拥有全部，他们会在田里山上带来美味的各种野果，还会捉来小鱼和各种野味，为晚饭添上一道好菜；翘首以盼等他们赶集回来，给我买来糖果蛋糕，每逢过年过节会有好吃的腊肉，青椒炒红红的瘦肉永远都是我的最爱，还可以去跟着妈妈去特别特别疼爱我们的外婆家。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我开始学会肆无忌惮地叼着香烟在马路上大声地说着粗俗的流话，开始无所顾忌地逃课，鬼混在各种吵吵闹闹的场合，以青春豪赌虚妄的明天，并且常常旷课一去就是一整个星期，以为像那时香港电影里一样漫无目的浮躁热闹，就会有一片随心所欲的天地。那时，我开始厌倦了爸爸妈妈叮嘱的长长短短，总是觉得爸爸妈妈麻烦啰嗦毫无见识，永远只会对着无能为力和蔼地微笑，我自以为是地全盘否定他们的坦然安之。我向往别人富足悠闲的生活。爸爸妈妈还是默默地辛苦劳作在田间地头，每个星期微笑地送我出门，周末又心满意足地等我回家做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的饭菜。我飞扬跋扈地冷对他们，背对贫困家庭的温馨却无知得昏天黑地。

        上大学那年，爸爸给我准备了一大个很笨很重木箱，爸爸说，可以装好多好多的东西呢，我很不乐意，为什么别人都用行李箱，我就不能买一个吗。第一天我非常生气，爸爸佝偻地对我笑了笑，用粗糙的双手和薄薄的肩膀默默地为我搬上车，搬下车，搬到寝室。我的大木箱另类地在寝室放了四年，见证了我四年格格不入的生活。四年，失落孤寂和放下的尊严真的不堪回首，只有我们一起相知相携，一起向往美好走过来的几个兄弟才能体会。多年后我们回忆那段清苦而又憧憬的日子，我常常悲伤地说如果有来世，路还是这么定好了的，我会选择放弃。多少年过去了，不管怎样，走到哪里，我都是背着一大个双肩的书包，我没有想过会去用行李箱，我知道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繁花似锦的城市排外地拒接了大山的贫穷和淳朴，我才知道自己的无知和无可奈何，世界天地不仁地需要的是你追随它而去，可是我没有它需要的资格去拼闯。那时，除了和几个兄弟远离繁华地躲在寝室自得自乐外，我特别特别地想家，想妈妈做的晚饭，想对着爸爸疲惫不堪的面容说，你们真的好辛苦，我一定会好好的。我一定会洗涤掉浮华烦躁，用心对待，我一定会做到像你们一样再劳累再疲惫都会微笑。

        有一天晚上和爸妈一起看电视，新闻调查播的是大山里的留守儿童，看着里面那些几岁到十几岁的小孩每天的生活和我的以前同出一辙，他们的父母和祖辈也是默默地辛苦付出，守望和承受。爸爸妈妈不时地说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一样真的好可怜，我心里荡着久久的心酸，人的一生就只能做一件事吧，顾此而失彼，人生苦短，不可能做到一应俱全。我相信醇厚憨扑的爸爸妈妈一定也有过自己的激情理想，然而爸爸妈妈的一生却全部都付给了我们兄妹，日以继日地辛苦在贫困的大山里就是为了守望着我们。我知道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做到让他们骄傲，但你们永远是我心头的温暖，是我永远幸福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