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曹议金接到天朝使者来报,说康国使者团要到天朝供奉方物,路过沙州,让沙州节度使做好接待一应事宜。
沙州作为西域通往中原的第一站,自汉代以来就一直是东西往来使节和客商的中转站,接待各方来使已经是寻常事。只是这次却不同,自曹议金他们接管沙州城以来,这是第一次接待西域来的使者,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曹议金立刻召集了沙州各级官吏到节度使府衙集合,共同商议接待事宜。以翟奉达父亲翟策、张清润父亲张沅、李宏寿父亲李燮为代表的沙州高级官吏站在臣僚队伍的最前面。大家纷纷慷慨陈词,建言献策。
“此次康国使者来我朝贡献方物,是我大唐的荣耀,沙州作为前站,必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且不可失了体面。”翟策首先说道。
“我泱泱大国,自然不能让他们笑话了去。”张沅挑衅般地接了一句,然后转身对着曹议金拱手作揖道:“节帅,微臣愿意担任此次接待的专使,定不辱使命!”
曹议金也嗅到了火药味。看着张沅,又瞧了一眼其他臣僚,略一沉思,对着众人道:“接待康国使者团一事非同小可,我沙州久未获得天朝褒奖,此次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务必要妥当才好。办好了,我们可以凭借此事得到向天朝礼拜的机会,若办不好,恐怕在天子面前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众人听闻,皆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大家纷纷表示认同,神色也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翟策待众人议论声稍稍停歇,便上前一步,拱手道:“臣以为,此次接待事宜不容小觑,需要提前做好准备。距离康国使臣到达沙州还有半月光景,我们可以乘此机会提前做好安排。”
见翟策发话了,曹议金马上问道:“可有什么良策?”
翟策胸有成竹地说道:“首先,沙州节度使需要成立一个接待使团,专门负责此次接待事宜。然后派一队迎接团提前到沙州城外迎接,以示隆重和我们的诚意,另外,我们需要安排一处住所,好让使者团住得舒心。至于每日的起居饮食等事宜,也需一一交办清楚才好。”
身后的臣僚们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并从内心佩服翟策的周到和细心。
曹议金听到翟策安排得如此明白,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别的都好说,只是这住处,该如何解决?”曹议金有些为难地说道。
其实沙州的地理位置特殊,早些年一直都是有专门供来往使节居住的驿站的,而且规模不小。只是近年来因内外局势变化,各国往来稍稍停歇,这个驿站已经荒废多日。
曹议金执掌沙州不过短短3年,尚未完全得天朝的敕封,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只是远在边疆的沙州,必须得有人带头管理才好,所以天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看看沙州到底是如何作为,他们对天朝忠心还好说,但凡他们有任何不敬,就立刻派人将他们灭了了事。
曹议金他们也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向来行事谨慎,每年都会派两拨使节前往天朝奉表贡献,以表诚意,希望早日让天朝看到自己的忠心,可以早日给他们册封。此次突然接到接待康国使者的御令,着实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了。
旧的驿站早已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要修葺或者重建都是来不及的,节度使府衙也无法容纳这么多人的吃住,再说住在节度使府也很不成体统。
见众人不应声。翟奉达上前一步奏道:“臣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一听立刻竖起了耳朵,“他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哦?快,说来听听。”曹议金迫不及待地问道。
“沙州城的聚仙楼处在闹市区,楼内房间众多,一应装饰都不错,用来当作临时的驿站也是很体面的。我与他们的老板娘相熟,通融一下应该不是问题。”
众人听了,有的点头表示认可,有的摇头表示不可取。有的说,这聚仙楼够大,够气派,吃喝拉撒一应俱全,确实是个好居处。也有的说,聚仙楼乃青楼之地,我泱泱大国竟要和这些青楼之人相与,让人知道了岂不笑话,成何体统!
翟策不置可否,张沅听了则是一脸愤怒,虽不说话,但他也听得见大家的议论,不屑地白了一眼,甩了一下袖子表示极其不认可。
曹议金有些为难地说道:“要说地点,聚仙楼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聚仙楼的名声,有点……”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完后面的话。但是大家都心领神会,无非就是想说聚仙楼是青楼,不太雅气。
翟奉达不紧不慢,胸有成竹地说:“还有半个月时间,我们可以将聚仙楼的装饰稍作改造,将原有的一众下人等,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全部换成我们的人。将所需物资都置办停当。这样做,时间和成本都是最划算的。至于聚仙楼那边,这段时间的损失,我们可以适当给予补助,虽说这样做影响了他们的生意,但是以后对提升他们的名声有好处,他们应该是乐意之至的。”
众人听闻,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可。“这么说倒也可行。”
曹议金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本想就此表示同意,但又稍觉不妥,就对着众人说道:“众卿家可还有别的主意啊?”
半晌,见众人低头不回应。就说:“那此事就如奉达所言吧。那么奉达你就负责和聚仙楼去商议,接下来的改造和布置,也由你全权操办。所需银两一概从节度使府银库支取。”
“是。”翟奉达一拱手应承了下来,并不再多言。
曹议金又转向张沅道:“张司马,那么出城迎接的事宜就交由你来办吧,务必要让使者满意才好啊!”
张沅略一迟疑,虽有些不情愿,但又找不到理由推脱,就拱手道:“是,属下定当尽心竭力。”说完狠狠剜了翟氏父子一眼。翟奉达目不斜视,但他能感觉到来自张沅的目光,但也并不与他计较,只当毫无察觉罢了。
从节度使府返回的张沅气呼呼地进了家门。下人们一看老爷脸色不好,纷纷后退,不敢出声。管家吩咐一个婢女端了茶上来,张沅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握紧的拳头种种地砸在桌子上,吓得众人一惊。
听到动静的张夫人也赶紧从外屋进来,还没进门就听到老爷砸桌子的声音,赶紧说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起来了。府衙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谁又吃了熊心豹子胆惹我们老爷生气了?”夫人故意提高了嗓门。
本来气鼓鼓的张沅,听到夫人这样说,气顿时消了一半。
“哼,还不是那姓翟的!什么事都想要出风头,处处跟老夫作对。”
夫人一听,顿时明白了几分。坐在旁边声音柔和地说道:“何必为了这些宵小之辈动气呢!伤了身子多不值当!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得意下去,总有他们翻跟头的时候!”说着,也表示恨恨地朝门外瞪了一眼,仿佛姓翟的就站在门外似的。
“你且说说,到底何事?”
张沅的气又消下去一些,将刚才在节度使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末了还又补了一句:“谁不知道这接待使团是个肥差,姓翟的可真狡猾,不放过任何一个捞油水的机会!哼!”
原来如此。张沅夫人虽然也觉得气愤异常,但心中却突生一计,眼前一亮,顿时有些欣喜地看了看张沅。张沅心领神会,摆摆手叫下人们都出去了。然后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好计谋吗?”
阴氏略一沉吟,将拿着手帕的右手在胸前一定,随即下定决心似地说道:“既然曹议金让你和翟家共同办理此次康国使者接待事宜,我们何不就此做点什么呢?他翟家不是爱出风头吗,咱就让他们尝尝爱出风头的后果!”
随即如此这般地对着张沅出谋划策了一通,一旁的张沅听着,脸上逐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边翟策因为自己儿子得了一个好差事,自然不会责备,也不打算追究他与聚仙楼的关系,出节度使府大门后,只叮嘱了一句,“奉达啊,既然你自告奋勇领了这个差事,为父也不好阻拦,此事办好了则罢,办不好我们可是都要掉脑袋的,利害关系不用我多说吧,你且好自为之吧!”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望着父亲的背影,翟奉达自然清楚父亲的疑虑。但是他心里清楚,自己想出的这个办法是目前最好的解决策略,他也可以缩头不出,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出面,这件事只会更加复杂难办,总需要有人身先士卒承担重任,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只不过这些话他只能自己在心里对自己说说,对别人是无法言说的。
站在一旁的阎英达听到老爷如此说,心中也是忧虑不已。跟在翟奉达身后碎碎念:“公子啊,这事儿真有这么难办吗?万一办砸了会怎么样?真像老爷说的,要掉脑袋吗?”
翟奉达并不放慢脚步,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看也不看阎英达一眼,轻蔑地道:“本公子的脑袋,结实着呢!”说着就朝聚仙楼走去。阎英达则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