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生活的关系是作家面临的基本问题,同样也是文学创作的根本问题。中国人讲文学,一直有两条路径,一条是从历史的角度看,一条是从道德的角度看,所以古人推崇“先读经,后读史”,大约因为“经”是常道,是不变的价值;“史”是变道,代表生活的变数。主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旨趣也就在于先建立常道意义上的生命意识、精神价值,再感悟丰富多彩的当下生活,获得自己的生命体验,否则,一个人的立身与立言就无从谈起。
有人总结了中国当代文学的主要特点:题材的心灵化、语言的情绪化、主题的繁复化、情节的淡漠化、描述的意象化、结构的音乐化等等。归根结底无非是文学反映生活的姿态问题。如何对待生活?怎样反映生活?论者如云,论述充栋。谢友顺说“在同代人中间生活,却不像他们那样思考”,王干提倡“在生活中淘洗”,余华也说“文学让我理解日常生活。”文学所表达的正是作家个人的独特“见解”。
文学是可以虚构的,生活却不容篡改。一个人在现实中不可能把他全部的情感和欲望完全表达出来,现实限制了某些表达,文学却可以虚构一个世界来突破这种限制。无论是写作还是阅读,其实都能让人的内心健康起来,尤其是生活在现在这个商业化时代。我们可以把自己的委屈、不满、郁闷、烦躁、纠结影射到文学中的某个人物甚至事物上,在情感上与他们同进退、共休戚,找到宣泄和寄托。这是别的专业所不能企及的。
从事文学艺术创作的人应该同时拥有“两个世界”(外部的客观世界与内部的主观世界),同时面对“两种生活”(外在的物质生活与内在的精神生活),也必须做出“两种选择”(公共话语写作与私语化写作)。这种选择原本没有优劣之分、高下之别,关键在于是否意识到叙事作为一种艺术,有其自身的伦理——除了向社会历史、现实生活寻找自己的材料之外,还要向个人的生命、叙事的语言寻找自己对世界的感受;关键在于能否真正“贴肉走心”(贴近生活,深入内心),追求和实现“内心的觉醒”,发现和塑造“内在的人物”,呈现人的内心和精神世界。
主流与非主流、理想与虚无、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新写实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普通话与方言、追索意义与张扬无意义、为人生与为艺术、为社会与为自我、精英与草根……对举交织,和衷共济,且并存共荣。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文学场域和书写语境,因此也造就了对立声音并置共存的渴望具有独立性、创造性的语言风格、叙事姿态以及思想发现,从而在作品中发出与众不同的声音。
文学是对生活的艺术呈现,是对现实的观察和书写。文学的道德是出于对生命、心灵所做出的肯定,是对一种文化理想的回应局面,同质性文学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正在渐渐隐退,多元、对话、复调的异质性文学正在阔步走向前台;“集体的声音”渐弱,“个体的声音”渐强;同构现象同样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摒弃,作家的个人意识和创造欲望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每个作家都。就此而言,理解生活的深度决定着写作抵达的高度,感悟生命的境层引领着作品映射灵魂的境界。文学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使为何活着和如何活着成为每一个人都必须思考的人生课题”。
近年来出现了一些新的流派,作家们都在探索怎样才能再进一步,写得更深刻一些,而不仅仅满足于对人物和事件活灵活现的描写,还希望探究人的性格和灵魂里更深层次的东西。作家艺术家想对生活有更深刻的呈现,就应该不断学会对自己所了解的历史有更深层的理解,对自己所拥有的生活有更深入的体验,对自己所处在的社会有更深透的参悟。
林家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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