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任何一刻,当我想要书写,我便可以书写,这是我对自己最大的自信。
写作最重要不是落笔的编码,而是脑海的意象。
只要有尖锐的,反复的思绪便可以熬一碗鸡汤;澎湃的,喷薄的情感自动排成无韵无律的诗;充满质感的场景里放上几个特征分明的人物,就构成了小说的基础。
不提好坏,起码的,任何时刻,能挤出那么一气呵成,千八百字。
在现实世界里,再多迫不得已,无能为力;把这些意象调动出来,便是我自尊最坚固的避风港。
不怕疾病伤痛,不怕衰老,任何情况下,我可以相信文学,相信大脑。26岁写点拔剑四顾,89岁自有夕阳红。
然而两年前,惊恐症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脑彻底的失控。
先是对心脏的失控,对呼吸的失控;都越发地急促起来,四肢冰凉。而后无尽的恐惧的,急促的,碎片的,模糊的画面,无法停止的报错。
再一次感知到自我、当下、实质;恍若隔世。
我开始意识到,没有什么堡垒是牢不可破的,亦无永远的退路。
这两年,我学着妥协和灵活,逐渐认识到生活的大部分事物,并无从掌控——科技树生长的方向,信息的拥堵;人与人的碰撞与飞驰,病毒、节点、制度……
我正努力从一个非黑即白的牢不可破的井口往外钻,这一种努力,或许因了自己在壁上刻下了太多绝对真理,要比同龄人晚太多。
我看人,曾经有三大底线:不能迟到、不能言而无信、不能在我面前玩手机。
决然以此,分周围三六九等,亲疏远近。
没有人能完全的做到,哪怕我歇斯底里地强调。
而自己为了坚持,付出了极大的力气,不仅收效甚微,代价亦过于沉重。
约会变成一件痛苦的事情,亦少对人敢有承诺,刻意地放下手机的强求,变成一道寒流,有时候瞬间凝固了周围的空气。
在这个过载的时代,人的意志是绝对有限的。
失控近乎是常态。
我很羡慕周遭许多旁人,将意志力分配得如此之精妙。永远控制着自己,保持一种向上攀登的生活方式。学习、实习、实践、培训、养成……好像玩一款放置游戏,见识、技能、成就,人的所有指标都在蹭蹭地往上涨……
我过去这些个年头,是完全用到了虚无缥缈的斗争上了啊;跟着脑子里臆想出的规矩,打得难舍难分。凭借所剩无几的时间精力,竟是以一种半失控的状态读完了大学,又读过了大半的博士。
时至今日,我仍无法太勉强自己做应该之事,好在慢一点,最后应该也能够上标准。
除了用好有限的意志力,休息——也变成了一件迫切需要学习的事情。
昨夜,突如其来地,右眼骨上,阵阵地疼——偏头痛。又一次,体会到了另一种意识上的失控,远比焦虑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持续不断的疼痛。翻来覆去,恨不得拿头撞墙;不知何时睡去,醒来,疼痛竟是消失无踪。大抵,又一次透支了自己的精力,思来想去,竟是因为昨天睡前,下了太多把棋。
人在允许自己放松的时候,到底该如何去放松;我以前只知该有充足的睡眠。但不管睡上多久,醒来时总是昏昏沉沉的。应该还要有其他的方式。
在阿华的带领下,我偶尔去健身房举举铁;在合适的时候,就去未名湖一圈一圈地散步;同朋友聊喜欢的话题;似乎在做这些事情的每个时刻,大脑同样在马不停蹄地运转着,却并不觉得累,是自在的运转的。原来除了关机,让它自在地去思考,也是一种休息。
但一回到工作啊,想到以后啊,打起游戏啊,总不免激烈地紧张起来。
我知道,因为所有的这些,都碰触到了“不安”的点。觉得自己在做吃力的事情,不那么喜欢的事情,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不那么正确的事情。
因而再如何休息好,都在几分钟内,被重新觉醒的自我的斗争消耗掉了。
要在任何时候,自在起来啊,贝龙。
我开始寻找这方面的答案——状态。
追求自我的圆满,这是我们中华传统强项。所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道教的最高境界,便是让一个人在任何时刻下保持最好的状态。
怎么做呢?总不能去找五石散吃,也不想剃了刚烫好的头发。
看了一些相关的视频,相关的书;觉得都是在理,又不得要领。
想找一个现实中,过得自在潇洒的例子来模仿讨教,左右旁顾,也遍寻不到。
只一个人一点一点摸索着。
目前为止,只有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能凝神聚气,事之久,偶有超然之感,觉得万事万物,尽在掌握;念头所达,无所不能。
以此推知,最好的方法,便是多做自己真正想做之事,又把不得不做之事,努力往想做之事转化。
我可以,我做得到,我想要,我喜欢,我说的做的都是对的。
便是如此。
期望下一次,我出场的时候,东西南北各踏七步,好叫各位知道: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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