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乖巧懂事、聪明好学,所以父母特别疼爱。母亲忙于生计,没有时间表达她的爱,而父亲的爱溢于言表,毫不掩饰。他是个脾气比较暴躁的人,却从来没有骂过我一句,更别说动手了。他容不得我受一点委屈,舍不得我做一点家务,我真的是最穷级别的“掌上明珠”。父亲身体较好时,曾经带我去徐州看过大哥,路过新浦,一个人骑自行车撞了我,他立刻举起那人的自行车要摔。我的书被调皮的男同学撕坏了,父亲立刻随我到学校来……还好,那时的我胆小怕事,每次都会求父亲算了,父亲总会答应我,不再计较。
我上小学四五年级时,二哥入了伍。记得二哥走那天下着雨,本叫我不要去送了,可是在教室里我坐立不安,请假赶至车站。二哥还没有走,他怜爱地替我擦去脸上的雨水,又替我撩去额前的碎发。二哥走后,写信来让我好好学习,我还记得班主任递信给我时高兴、自豪的心情……
初中毕业,我上了师范学校,记得临开学时大哥送给我一支价值五元的钢笔。五元钱,那时就是一条大前门香烟的价钱,所以觉得特别昂贵,也特别珍惜。因为父亲开小店,所以对香烟的价格很敏感,因此也记住了这支钢笔的价格。
上了师范,我一般每隔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每次从家里回来,行李都不敢乱放,因为母亲每次都会悄悄地在我的包里塞上一些零钱和一些零食,她怕我揣着整钱舍不得花。有一次回家,我掏出一个收得皱了皮的苹果递给母亲,与此同时,母亲也拿了一个同样皱了皮的苹果给我。只记得当时母女二人都笑了,说了什么毫无记忆,可是这件事却刻骨铭心。每次离家时母亲都要出来送我,我不让母亲走出院子,我不想让自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因为我会难过,她更会难过。当我回头望见母亲出来送我时,我就停住不走,甚至往后走,“逼着”母亲进去,可是总会透过镂空的墙院看到母亲在那里目送我。直到今天,我已经四十三岁了,每次离开母亲,她还是会出来送我,一直站在路上看着我,直到不见我为止。
因为从我家去车站步行要四十多分钟,所以每次离家时,父亲必定亲自送我去车站,必定要看着我上车,车已启动才肯离去。每个回家的日子,父亲一定会骑车去车站接我。我只要一下车,准能听到父亲的呼唤。有一次,因为学生会的工作误了车,我没有回家。听母亲说,父亲来回接了几趟。一趟车没接到,骑车回家烤烤火取取暖,又骑车奔往车站,等下一趟车,直至末班车已过。因为这件事,我坚决辞去学生会职务,因为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
虽然两个星期就回家一次,但我和父亲每个月都要通上一两封信,至今我还保留着十余封珍贵的信件,每当我思念父亲时,就会看看这些信,每次都看得泪流满面、心痛不已……当我不愿意当班干时,父亲在信中说:“老师对你任职,就是对你信任,不能不听话,要把工作干起来,明年分配条件也好。”还有一次,他刚送我上了车,回家就写信给我,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你星期那天到海州时间不早了吧,吃完饭没有呢,晚上上课迟到了吗,几点钟到学校的呢。”他的信中还说:“在生活上不要受饿,我看你这次来家很瘦,我也不知道问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回忆一下,看看家里是不是过穷,问什么要饿做作肚子呢?加快恢复身体吧?”
师范三年,我沉浸在思念中,时时享受着父母的爱。有一次,父亲不知道为什么一夜失眠。第二天早上,大嫂说梦见我被人打,浑身是泥。父亲极为担心,滴水未进,乘早班车到学校看我。到了学校,见我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聊了有五分钟的样子,上课铃响了,为了不耽误我学习,父亲立刻离开了。泪眼婆娑中,看着父亲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我心如刀绞。
毕业那年,老师有意推荐我去考大学,我拒绝了,因为我想回家。当老师问我是否有意愿留在附小时,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家。有人劝我:现在人人往城里跑,你却要选择回家,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他们哪里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我不会后悔,父母需要我,我应该回去。现在想一想,当初如果我去考学或者留在附小,我过的肯定是另外一种生活,不过,我真的不后悔,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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