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没有做过关于这个地方的梦。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连“土默特左旗”这几个字都念不顺畅。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三月,我坐着火车带着一颗炽热的心来到了这里。到达毕克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寒冷的空气,萧瑟的树影,还有光秃秃的山坡,所有这些,都吓得我赶紧将“春光明媚”几个字收了回去。
在我二十多年的记忆里,此刻的大地应该有无穷的生机。即便没有五颜六色的鲜花,也该有绿意盎然的小草。即便没有绿意盎然的小草,也该有崭露头角的嫩芽。最起码,也应该有两个黄鹂和一行白鹭。但眼前枯黄的草地分明在时刻地提醒我:是你想太多。除了此刻的天气,随之冷却的还有我原本炽热的那颗心。那一次呆了两天我就走了。
坐着火车返程的时候,窗外的颜色一层一层变得浓了起来,它们一点一点接近我记忆中的样子,我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读一下: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回去以后,我觉得我需要去公园里看一下,毕竟春天这个东西,还是眼见为实的好。我几乎把园子里每一种盛开的花,都拍了一张照片储存在手机里,以备去毕克齐的不时之需。
等我冷却下来的心,在春日的阳光里浸润回暖以后,我又坐着火车去了毕克齐。出租车司机带着我在这个小镇的菜市场穿梭,街道不长,赶集的人也不多。耳边充斥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声音,他们在说着我听不懂的乡音。很费劲地买了一点蔬菜,便折回到山里去了。
这时候的天色才稍微有了一点春天的味道,院子里的李子树冒出了一片片嫩绿的叶子,西公路两旁也开始升起一缕朦胧的绿意。这片土地像一个赖床的孩子,现在终于醒了过来,要展示自己的生机。
我看着院子里荒废的菜地,自动用想象给它加上了一些茄子和玉米。凭借于此,我才觉得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但一切进展都是那么地缓慢,我终究没有等到这里的花开就再次离开。土默特左旗毕克齐,这个又长又绕口的名字,在我心里成了一种流放。
但这里的夏天来得并不静悄悄,它是向你奔跑而来,向你扑面而来。第一次看见天空里浓烈厚重的云彩的时候,我像一个来自异域的旅客,追着它看了好久。它每一次形状的变化和位置的移动,都会给我带来不少的惊喜。它们飘散又聚集,它们走远又回来,它们一会儿躲进了山里,一会儿又歇在了你的头顶。
我又蹦又跳,指着那些云彩喊身边的人快看快看,但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那一刻,很想有一个人来和我一起分享,如果这种喜悦不能说出来,就如鲠在喉,石沉大海。白云给我施了一个美人计,我毫无抵抗地醉倒在它的怀里。
有一样东西却一直都在被我忽略,那就是白云底下的蓝天。那一次,当我再次抬头寻找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一丝云彩,但我仍然长久地驻足。因为我发现了一片澄澈的天空,蓝得让人一时语塞。万里晴空,一碧苍穹。在这样的境地之下,我才觉得来一曲草原之歌是多么符合时宜。不是周杰伦,也不是陈奕迅,而是呼斯楞。“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断断续续,今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这里只有长长的山路和蜿蜒的溪水,看不见都市路口的红绿灯和标志牌,也吃不到武汉的热干面和清淡的麻辣香锅。听了这么久,还是对这里的方言心生敬畏。总是要随身带着黑人问号脸,才能在险境中求得一丝生存。
有人说,每次来到这里,容颜都会受尽摧残;有人说,来到这里没多久,自己的语言里又多了一种味道。离家千百里,终于还是要慢慢适应这里。
这是我的城市,它有无数个打开的窗户,我却只选择了一个窗口。阳台上有一盆花,屋顶上有东奔西撞的风,山坡上有低头吃草的羊,天空里有随处游走的云。有一个漫长又寂寥的冬天,有一个缓慢又笨拙的春天。走出去一片漆黑,没有一个人影来和你会合。就连火锅那腾腾的热气,也无法触到你渴望美食的脸庞。推开门进屋以后,只剩下屉子里的口琴,在你手中吹不成调。但我只能停留在这里,将所有这些装入我的脑海。我收藏着它们,就像每一个人都收藏着一颗自己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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