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果戈里书屋,没走几步路我就找到了位于居民楼内的一凡的工作室,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穿过时空隧道,忽然间从一个车水马龙的国度走到一个清静安宁的所在。
这是一凡为何会选择它作为工作室的出发点之一。
这种对「清静」的追求,我从一凡的刺绣或者是扎染的用色上,也可见一斑——她偏爱浓淡相宜,深深浅浅的蓝色。
画框里模仿崔西女士的欧式花鸟画的蓝色羽毛的小鸟、低温却澄明的银光上精细小巧的蓝色荷花、以荷叶荷花为特色的蓝色手帕,或者是茶具,比比皆是。
眼神凝住在上面,感到舒服惬意,不张扬不喧哗,不浮夸,有缓缓入梦的错觉,用手轻轻抚摸,有温良的质感。
「蓝色、荷叶、荷花」是破解一凡的精神密码的一串钥匙。
一种色彩能够象征一种性格,红色代表昂扬热烈,黑色代表含蓄深沉,蓝色代表的,或许就是一种淡泊沉静。
提起「荷叶、荷花」瞬间便想到了唐诗,想到了江南,想到了周敦颐的词,想到了佛,想到了莫奈的花园,心里便浮起静谧,浅淡,悠远,清静的情愫。
这三样事物,又恰恰好是我极其喜欢的,所以冥冥中,我心里产生了某种亲切的感情,仿佛是山水之外,遇见知己。
我方在想,这个生活在北方都市的女子,莫不是有一颗烟雨江南的灵魂,谁知她告诉我,她曾经南下苏州进修过一段时间,学习苏绣,瞬间被苏绣的精致细腻震撼打动,也进而影响了后来,她自己的手工创作。
我问她如何与刺绣结下不解之缘,她告诉我,她从小就很喜欢做手工,五岁的时候,就爱上了织毛衣,本来是一个生龙活虎,男孩儿气的女孩子,只要给她一团毛线,两只织针,她就能一坐一下午。
后来,小小年纪的她参加过许多次手工比赛,用绣出来的一朵花,一个小背包征服了众人,屡屡斩获佳绩,在收获成就感的同时,她对布艺的痴心与热爱其实也越来越深。
许多年后,回忆起这些小细节,她的脸上依然荡漾着感人的欣慰和愉悦的神采,作为一个观众的我,都不觉为之与有荣焉。
后来因为学业,她暂时搁置了自己内心的热爱。踏入社会以后,她陆陆续续涉足过不同的行业,但是没有一份工作真正的让她感到身心畅快,愉悦自在。
与其给别人打工,看别人脸色,为什么不给自己打工,自给自足?
正是怀着这样的念想,一凡离开了从前的生活,独自一人,瞒着家里学起了扎染和刺绣,其实对于从小就「心灵手巧」的她来说,这也不过是一段不断精进的过程。
她的母亲对此抱以不解的态度,第一是她不能够欣赏,认为这样的产品,这样的价格,她无法接受,时间放在这些东西上面,是一种奢侈浪费,第二是她不能够理解,传统的观点认为,只有一份安安稳稳,朝九晚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工作才算是「好好过日子」。
除此之外,一凡的丈夫也并非百分百赞同,但是作为家庭的重要一份子,作为一个女人的坚强后盾,他选择理解与包容。
来自家人的反对,这还只是压力的一个来源,另一个是来自每个人都不得不去屈尊俯就,忍气吞声从容应对的生活。
开设一家独立的工作室,她不得不面临租金的问题,为了顺应自己的性情,她不愿意假手于人,所以店里大大小小的布艺作品,大多都是她独立完成,一件手工艺作品的完成,往往需要大几个小时的时间,她的作品输出有限,卖出去的成品更加有限,用这有限的所得去供养一座工作室,供养她自己的生活,其实是拮据而捉襟见肘的。
而且,作品的出手也经常面临十分尴尬的处境——制作者自己珍惜耗费的光阴和心血,价格不可能定得太低,太高的话自然「曲高和寡」,然而手工艺者自身觉着高不成低不就的价格落在许多消费者眼中,依然是物不抵所值,他们想要的是物美价廉的产品,这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一意孤行,不知适当地换位思考,这里面就存在着某种价值的断层。
其实这也是大多数手工艺者们共同的生存困境——为了寻找一种更加符合自己心意的生活方式,抛弃了四平八稳,五险一金的工作,但是自给自足,自主创业也并非一蹴而就,行云流水的事情,这其中夹杂着重重叠叠,不为人知的苦辛。
尽管面临的是种种压力,一凡却并未泄气,她说,因为热爱,所以愿意坚持。
她的工作室也在向更好的态势发展,新的工作室即将圆满成立,届时一凡会设置专门的体验课以及手作小伙伴的课,一方面给其他手工艺人们一个展示自我的舞台,另一方面也给了对手作感兴趣的人一个学习的平台。
她也将新的计划纳入日程,就是制作出更多针对幼儿的布艺作品——肚兜,小被儿之类的东西。
离开一凡工作室的时候,阳光依然明媚地盛放,我相信,在未知的前途,她能够攻坚克难,一步一步,经营好属于自己的布艺人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