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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傍晚,吃了晚饭我总喜欢去广场上走一走。宽敞的广场上,已有很多来此地走一走看一看消食儿的人。有耄耋的老夫妻相伴一起的,有女儿陪着妈妈的,也有妈妈带着撒欢的熊孩子的……艳丽的衣装在微风中飘荡,像一只只彩色的花蝴蝶来回的在广场里穿来穿去。
在一株紫薇树下,我遇到了一对母子。妈妈五十多岁的年纪,穿一件宽大的衣衫,下身穿着半截裤。儿子穿着短衣短裤,露出滚圆的胳膊腿,一个大脑袋上两侧的腮帮肥嘟嘟的,在夕阳下闪着光亮。真是个胖小伙儿,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一旁的妈妈,身上还斜背着一个挎包。两人大概走累了找了一侧石凳坐了下来。妈妈拉开包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根粉红色的毛巾,转过头爱恋地看着儿子,帮他擦了擦大脑门上流出的汗液。
“累了吧,先歇歇咱再开始。”母亲给儿子擦完汗,把毛巾方方正正的叠好收进挎包里,又从里面拎出一个高高的装水的水瓶,在男孩眼前晃了晃说,要喝水吗?男孩用手摸了摸额头又跑出的汗液,摇了摇头。
我坐在他们对面的石凳上,心里越发的好奇了.。
男孩子二十多岁的模样已是个大小伙儿,还允许母亲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帮自己擦擦汗,这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太不可思议了。我正在纳闷,对面的母亲已经从脖子上摘下挎包,拉着男孩子的手来到那棵花开正艳的紫薇树下。树上的花儿看到来人,把花瓣抖得更急了,一股股浓郁的花香打着滚儿,从枝头跌落下来,围着人的身体转来转去,之后又迅速地跌入鼻孔。醉人的花香,瞬时间让人陶醉。
等我从花香中回过神来,对面的母亲已经站立在儿子的一侧,帮他查数了。小伙子一只手扶着紫薇的树干,一条腿则一下一下得往上抬。这对正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伸腿动作,他则每做一下都顿觉吃力。几个伸腿运动过后,小伙子光亮的额头上那些不消停的汗汁,又冒了出来。六、七、八、九……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二十个了。妈妈在一旁鼓励地说道。
一旁的妈妈看到孩子每抬一次腿,脸部肌肉就跟着跳动一次,脸上呈现丝丝心疼,但只在一刹那友转换成另一种表情,看得出这位妈妈极心疼儿子的。但她的眼里似乎隐藏着另一种东西,那就是逼着自己变的冷血起来。
二十个踢腿动作终于做完了,小伙子身体虚脱地晃了两晃,愣是没有摔倒在地,而是扶着紫薇的树干,慢吞吞地坐回石凳上。
此时的妈妈眼角似乎闪烁着泪光。她冲着小伙扬了扬大拇指一脸的喜悦,迅速地拖着瘦弱的身体跑到石墩旁拉开挎包,又从里面掏出那块儿叠的方方正正的毛巾,替小伙儿仔仔细细地擦拭脸上的汗水。
“累了吧小家,今天你做的真棒,中途都没有休息呢!儿子,妈妈为你骄傲!”简单的几句鼓励的话,虽然哄孩子般有些动听,却让我眼眶湿润,这样的母亲真是伟大,不仅能一心一意陪伴着孩子锻炼,还要做精神上的慰藉师,我想这天下能做到这点的,只有母亲了。
两人休息了一段时间喝足了水。妈妈歪过头去征求了孩子的意见后,把空了的水壶装进挎包,又把它斜背在肩上,先抬起屁股去扶着儿子的胳膊,娘俩儿迎着晚霞一步一趋地走远了。我站在他们的背后这才看清楚,原来胖儿子的一条腿长一条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只瘸腿的笨鸭。之后,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背影,被夕阳扯着越瘦越长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我试着找人打听这对母子的情况,但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究竟他们从何而来又去何处,更无从知晓了。
因为有事缠身,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再去广场。几天后的一个细雨飘飞的傍晚,我急匆匆地又寻去那棵紫薇树下,为的就是再见到那对谜一样的母子。
那对母子果然已经来了,小伙子带着一顶遮阳帽,一手扶着紫薇树粗壮的树干,正一下一下的做抬腿动作,陪在一旁的妈妈,嘴里出声地念着十六、十七、十八、……二十三,一直数到三十个数字时,小伙子抬起的腿才虚脱地放下了。肥肥的脸廓上又冒出了汗珠。这次没等坐回石凳,妈妈已经快速地摸出毛巾冲上前去,帮他把两颊的汗珠擦得干干净净。妈妈脸上露出欢悦的笑容,两只本就不大的眼睛,欢悦地汇成了一条细缝儿。
“小家太棒了,你今天破了前面的记录,好现象啊!妈妈太高兴了。”小伙子似乎也被妈妈的笑容感染了,身上沸腾的细胞仿佛也被调动了起来,娘俩收拾挎包、水壶往回走的路上,他的身子也似乎变得轻盈了,就连那条残腿,给我的感觉也不那么瘸了,走路也顺溜了。飘飞的细雨围着他们身上转,我的眼角,却莫名的被一种叫做母爱的东西撕扯,明明干爽的眼眶变得湿湿滑滑的。
一丝凉爽的风突然从头顶滑落,紧贴着我的身体。那种多久没有的清凉从头至尾,人像洗了个凉水澡。紫薇花越开浓了,一阵阵的幽香似乎要把整个广场里的人灌醉。那些被雨打湿散落树旁零星的花瓣,露出地表浅浅的红,像极了那位母亲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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