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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父亲

回忆我的父亲

作者: 蓝田生烟 | 来源:发表于2017-06-08 16:29 被阅读87次

​我家男丁稀薄,到我父亲这里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加上爷爷是老来得子,奶奶又去世得早,因而对父亲娇惯得很。听母亲讲,爷爷虽不识字,但为人正直豪爽、能言善辩、交游广阔,在三乡五里很有威望。母亲嫁过来后好多年,家里经常高朋满座,一天到头不停地做饭招待客人。父亲就这样无忧无虑地在小康之家长大,后来母亲接连生了三子二女,人丁兴旺,爷爷自是十分高兴。

​回顾父亲的一生,粗略可分为三个篇章:第一篇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第二篇是含辛茹苦养家忙,第三篇是罹患恶疾抱病归。每一篇章在我心中都有一幅有关父亲的画面相配。

第一篇 少年不识愁滋味

这一部分从父亲成年算起一直到农村实行承包制之前,父亲约44岁正值壮年。这一篇又可分为两小段,以爷爷去世(父亲大约35岁)分割开,爷爷去世前由爷爷当家作主,带着父亲种地、做工赚钱,基本上不用操心。母亲嫁过来后,又多了一个溺爱父亲的人。家里有了女人,才真正算是有了家的温暖,从此姑姑也有人带了,吃饭穿衣洗衣有人管了,父亲从精神和身体上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爷爷手艺很好,为人乐善好施、豪爽仗义,我家因为有父子两个石匠活计好、人缘好的缘故而生计不愁、衣食无忧。听母亲说,那时家里大缸盛米,大囤放粮,算是小康人家。而那时姥姥家粮食不够吃,还有两个姨和一个舅舅要上学,生活艰难。每次姥姥来我家,爷爷都热情地让姥姥从家里带米带面回去。即使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们一家也没有挨饿,是爷爷带着父亲四乡游历给人家做石头活儿,不要工钱只要管饭,粮食省下来给家中的妇孺吃,这才熬过了饥荒。

第二段,等到爷爷故去,父亲当家养家时已经是七十年代初文革中期了。那个时候是集体经济,社员全在生产队干活,统一劳动,秋后按工分和人口再统一分配粮食物资。因小麦产量低不够吃,故主要种植玉米和谷子,大家主要吃粗粮,填饱肚子就好。政府打击投机倒把,割资本主义尾巴,也没有什么自由买卖,除供销社以外打击一切商品经济,所以在农村里大家一样穷。孩子们上学不用交学费,只交少量书本费即可。所以我们小时候除了吃得差点,倒也不觉得没钱花多么糟糕。

这两段时光里,爷爷在世时爷爷管,此后又有生产队管。父亲的生活也算是轻松自在,没有遇到什么人生大事,虽已走向中年,也算得上是“年少不识愁滋味”。

唯一的困扰就是父亲的胃病。从父亲年轻时就一直饱受胃病折磨,胃病也许自小时候饮食不周且冷暖不定而致吧。父亲很娇气,只要身体不舒服就会哼哼出来,要母亲这样那样的侍候他。我的人生感到沉重的第一幅画面就是,夜里伴随着摇曳的煤油灯光的父亲那不断的呻吟声,母亲经常在半夜不得不起身、披衣坐起为父亲揉腹按摩的黑影,那压抑的气氛和摇曳的灯光给幼年的我留下难以忘却的阴影。

第二篇 含辛茹苦养家忙

直到改革开放,生产队要实行土地承包制时,父亲才真正尝到了养家糊口、养育儿女成人的艰辛。我们家分了14亩地,孩子们只有二哥是壮劳力,大哥参军离家,我们三个还小,父亲想买一个牲口帮助耕田,可是一问需要500元,而且限时支付、过期不侯,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巨资!怎么也筹集不到,只好作罢。好在我姥爷却买了一头骡子,放在我家寄养。从此,父亲便要独自面对两大问题:一是在只有二哥和父亲两个壮劳力的前提下,如何种好我家、我姥爷家和我二姨家的农田。二是,怎样挣钱养活一家大小6口人的吃穿用度,怎样挣钱给三个哥哥娶到媳妇。父亲的烦恼和暴躁也就从这时开始了,除了我们小家的烦恼,还有因种地引来的无尽的烦恼和气结。

先说如何种好地,父亲面临两个问题:一是地多劳动力少,二是三家的地距离很远,分属两条街三个队,如何按照播种成熟的时间统筹安排工作计划(包括出工时间、人员、工具和援助),以减少路途时间、节省体力。第一个问题他能意识到,第二个问题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两个问题也正是造成父母亲无尽烦恼的根源所在,在农忙的时候,父母亲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子拼死拼活流汗的同时,时不时地还因为姥爷有意无意的歧视,以及父亲对孩子们干活不如意、不得力时而产生的无比的怒火、呵斥而流泪!

三家14口人的地加起来有20亩之多,可以下地干活的只有父亲、二哥和母亲3个壮劳力!姥姥是小脚无法下田,姥爷家只有他一人可以下地,但他已年高也无法算作一个壮劳力。二姨家大人孩子4口全部在城里,没人可参加劳动。我家大哥参军离家,只有二哥已成年,姐姐以下3个孩子还不能算是劳动力。父亲这样一算,只好把母亲一起拉到田里,与男人一样干着重体力劳动。那时候,大家上地里干活都是步行,好一点的坐畜力车,也没有自动化的收割和脱粒机器,一切全部靠人工。就以收小麦为例,涉及收割、运输、晒场、打麦子扬场、归剁、装粮食运输共6~8个工序,粮食成熟时间不差几天,但田地却又分隔很远,还要时刻注意天气,要抢在下雨天之前完成所有工作。这是多么巨大的工作量!母亲许是因为娘家田亩多或是心疼父亲的缘故,就像一个牲口似的干活,从地里跟男人一样干活回家之后,还要赶紧跑入厨房做一家子的饭。真是没日没夜的劳作啊,天天最早起床最晚睡觉,伺候孩子大人和家畜家禽之后,常常已到深夜。那时候母亲是多么辛苦,作为父亲精神上的依靠和劳动的帮手,父亲却不懂得心疼她!

父亲不识字,不善言辞,很是不懂得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与人沟通均是直来直往,遇到分歧或矛盾时不会心平气和与对方商量讨论,很容易发作,是一个直肠子。那时候,引起父亲不平、生气的问题主要在于跟姥爷的关系。姥爷偏爱二姨夫,在父亲无偿无怨无悔给二姨家种地的同时,姥爷还时常地偏向二姨夫,看不起当农民的我父亲,在言语间和行动上让父亲屡屡愤懑。有一次二姨夫好不容易回家一两天收秋,正好打完场装完粮食,要运回二姨家,要扛粮食到骡子车上,二姨夫作势要扛包,姥爷却使眼色给二姨夫示意让父亲扛,父亲当时心里很生气,但也没有当场发作,忍着干完活回家后愤愤不平说给母亲听,给母亲脸色看,母亲默默不执一言,让父亲发完脾气作罢。谁知第二天,父亲好像忘了似的,还是带着我们一家大小继续给二姨干活。

还有一些引起父亲愤懑生气的问题,从团队管理的角度来看,就是在这个农忙小组内,父亲经常受到姥爷的挑战。按理说,父亲作为一个种地好手,应该是当然的组织者和领导者角色。姥爷呢,并不想做这个团队的领导者,他只关心自己的地和二姨的地什么时候耕作、什么时候收割,并不关心我们家如何如何,也就是说在团队内是一个不顾集体的个人主义者,经常催促命令父亲先给他们种或收。其他的团队成员包括母亲、稍大一点上中学的二哥和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母亲在团队内是一个润滑者,对翁婿二人都没有什么影响力。我们四个孩子中,二哥稍大,父亲既不会与二哥讨论农活也不会听从二哥的合理化建议。面对这样一个没有得力助手也不具备领导技能的团队,可想而知这个头儿不好当。

父亲不会做领导,团队内有级别比他高的岳父,自然要先把这个关系处理好,团队才能和谐高效。可父亲不太懂,很少与姥爷沟通,很少把自己的计划讲给姥爷听,这样一来自然对如何统筹的问题产生许多分歧和矛盾。姥爷不尊重父亲这个事实上的领导,自己又不愿当领导,在团队内不仅不能当作壮劳力,还时不时地挑刺出难题。遇到姥爷对活计不满或是指责父亲哪哪不对、要求不管我家地里如何非要先帮二姨或姥爷种地,或根本不管客观情况、不管父亲的统筹计划时,父亲不敢当面顶撞脾气更为暴躁的姥爷,只好压在心里,回家加倍说与母亲听,母亲一边叹气偶尔也轻轻抱怨一声,并不在我们面前说姥爷的不是,只等着父亲怒气慢慢散去而作罢。

有好多次,在大热天的中午或黑洞洞的夜里农忙结束后,父亲把从姥爷那里受了一天的气发作到母亲身上,那个画面永世难忘!一家大小包括我们几个小孩子在内都拼命干农活回来之后,大家流着汗回家等着母亲做饭吃,父亲站在院内或房中大声嚷着姥爷如何欺负歧视他,二姨二姨夫在我们给他家无偿种地时还怎么挑剔他等等,那张瘦削的、黝黑的脸扭曲着,一双生气的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愤怒不平的情绪在整个院子里蔓延。有一次印象最深,是一个五月天的中午,父亲站在院中发作,母亲在厨房门口垂着眼睛叹气,二哥坐在牲口棚的石槽下委屈得流泪,我躲在堂屋不敢出来,喉头因哽咽而压得生疼。

那段劳苦的岁月啊,父亲!我一想起那段岁月脑中就会蹦出这个画面,体会你愤懑不平的心境,体会你被歧视、被无视的痛苦,回忆起来犹如一颗颗尖利的石头横在胸间,每每硌得人生疼!那些流汗又流泪的岁月,带给我无数次要跳出农门、改变现状的强烈决心。

因种地产生的愤懑不平还只是“人民内部矛盾”,不算是真正的难关。父亲真正的人生难题随着二哥三哥的长大成人呼啸而来了!大哥在参军前就定了亲,提干后有了工资,娶媳妇自己全部搞定,没有让父母发愁。那时改革开放,人们纷纷富了起来,农村里出现了好多万元户,有做运输的、有做食品的、有承包砖窑灰窑的,父亲仍然抱着石匠这个手艺养家糊口,手里有零花钱但距离给儿子娶媳妇还差之甚远。

二哥娶媳妇时花费已陡然高涨,开始流行三转一响,即缝纫机、手表、自行车和录音机。除这些外,因二嫂在娘家是主要劳动力,地里家里都是一把好手,她母亲自然舍不得闺女嫁出去,彩礼要得自然高了一些,还要求衣柜必须一老一新两种样式,另加去北京旅游。这是天文数字啊,母亲手里顶多有一、二百元,这个结婚预算算下来怎么也得4000~5000元吧,这怎么整?怎么整,借呗!借完亲戚借朋友,借完邻居借熟人。每到夜里,父亲一家家跑去借钱,从5元起直到50元或100元。就这样倾家荡产,加上“巨额”外债才一点点凑齐所需资金,才把二嫂娶到了家,算是完成一件大事。为二哥娶媳妇借钱的记帐本由母亲执笔,一笔笔记得清楚明白。二哥结婚后前两年没有分家,父亲和二哥一起挣钱,努力了好几年才把债务还清。

犹记得父亲借钱回来经常乐呵呵的,从没因某人借不到钱而生气,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父亲在外面人缘并不错。虽然父亲在家里脾气不好,但在外面还是挺爱说笑的,家里来了朋友或客人,经常谈笑风生,从不会与人发生口角。

好在三哥比二哥小7岁,给二哥还完债务之后缓了几年又到了给三哥娶媳妇的时候了。那时高昂的彩礼、盖房子装修、买家具电器、婚宴开支比二哥那时又高了不少。父亲那时并没有新的经济来源,还是做点石匠活儿,家中日子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大的改善。家中虽有新的希望,听从大队号召种了几亩苹果树和山楂树,但还没到挂果收获的时候。这笔钱从哪里筹措呢?无非还是借一条路。好在姐姐刚结婚不多久,姐姐姐夫二人都上班,他二人为三哥娶媳妇出了不少力,给了不少支持。总之,比二哥那时的压力少了很多。我是女孩子,那时已上了大学,婚事早就下了决心不让父母花一分钱,不让他们受累。

到这里,父亲的人生大事到这里算是基本完成了,那时他约57岁,已走完了人生的第二篇章,我给它命名“含辛茹苦养家忙”。从第一篇章的少年不识愁滋味,到如今完成人生任务,在这个阶段失去爷爷的庇护和集体经济的依靠,一人独立支撑完成人生大业,从一个少爷成长为一家之主,确实受了很多苦很多累。如今大事已定,以后就能轻轻松松过日子了,也该享几年清福了!

第三篇 罹患恶疾抱病归

随着苹果和山楂树的挂果成熟,家中的光景逐渐好转,依靠着这些收入我上完了大学,也帮三哥还完了债务。到这时,父亲应该过几年好日子了,谁知命运把魔手又伸向了父亲,它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扼住了父亲的咽喉—父亲在62岁那年罹患了肝癌!

那是1997年春天,大哥从新疆回来准备转业,因而提前回来联系工作、买房子。母亲告知大哥,说父亲近半年来胃部非常疼痛。大哥看到父亲的脸色蜡黄,眼珠子也是黄色的,根据疼痛的位置看可能是肝部,就立刻跟三姨沟通联系到县医院检查。父亲放下镰刀在大哥陪同下去医院做了B超,谁知,拍完片子医生摇摇头,断言肝癌已到晚期,已没有治疗的必要,回家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吧。大哥不放心,又带父亲到邯郸医院检查,结论一样。还不死心,又联系了石家庄某医院大夫,把症状和B超单写信寄去,结论还是一样。再问这病还能挺多久,答曰,大约3个月。大哥心中骇然,骗父亲说是肝炎。父亲自检查后就精神萎靡,始知此前不明的疼痛是肝部而不是胃部,他的胃折磨了他半辈子,没想到最后是肝坏了!

从医院回到家第二天起父亲就卧床不起了,我们兄妹知道这消息全部聚拢到父亲身边,我从广州赶来,在父亲精神尚能支持的时候跟他说说话,给他解解闷。我在家呆了大约10天,看父亲情形不是很坏就返回了广州。大哥呆了不足一个月也返回新疆,打算尽快举家转业回来。

为了缓解癌症晚期的剧烈疼痛,三姨从多家医院买来了杜冷丁,父亲一直扛着,总觉得还没到最疼的时候,一直到最后都没打一针。父亲对自己的病很是怀疑,责怪母亲怎么不给他吃药或打针。虽有医嘱不让乱治,捱不过父亲埋怨的眼神,母亲悄悄找了村里的中医大夫给开了几服中药。谁知吃过两服药之后,父亲大口呕吐,吐出的全是黑色的不明液体,随后病情迅速恶化。

彼时姥姥也在卧病在床,看样子要不久于人世,最后几天才从我家抬到了舅舅家,母亲一颗心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担心父亲,一半担心姥姥。那天表哥过来通知母亲说姥姥不行了,母亲急慌慌离开父亲床前,想着父亲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想到母亲刚离开一会儿,父亲就到了弥留之际,所幸二哥到了父亲床前,最后父亲在二哥的呼唤中离开了人世,没有留下一句话。

父亲在子女们长大成人就要享受生活的时候走了,忙活了一辈子,没有享过一天清福就匆匆离去,怎不令人心痛惋惜!我和大哥匆匆从外地赶回,父亲在家里停灵9天,等待从新疆赶回的大哥。奇怪的是,父亲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等到大哥回家,贴在父亲耳边跟他说“放心吧”,手一抹,父亲的眼睛才闭上。我用酒精给父亲擦脸,酒精滴在父亲脸上,我甚至感到父亲的肌肉颤抖了一下。

在守灵的那些夜里,电风扇在我耳边不停地嗡嗡旋转,烧过的纸灰如黑蝴蝶一般在灵堂中飘来飘去。看着水晶棺里沉睡的父亲,脑中闪过他平凡又勤奋的一生。父亲走后有好几年,我不能听风扇旋转的声音,一听就会刺激神经,难以名状的痛苦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无法遏止。

父亲的一生虽没有丰功伟绩,也没有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但他勤奋负责,从不偷懒耍滑,除抽烟外没有什么不良爱好,兢兢业业把5个孩子养大成人,给三个儿子娶了媳妇,把姐姐出嫁成人。他虽目不识丁,但非常重视教育,多次跟我们讲:“只要你们能考上学,上到哪里我供到哪里,我供到底”!因而我们5个孩子中,一个军官、一个大学生和两个高中生,在那个年代的村里还是很拔尖的。

父亲虽脾气不好,但对得罪过欺负过他的人并不记仇,在家里发过一通牢骚之后,还是该帮人家做啥就做啥,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人。父亲收过好多徒弟,他知道学会石匠这门手艺就能养家糊口,收徒弟就相当于给人一条生路,因而他从不挑徒弟门第,不计较有没送拜师礼,也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都无私地、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他对活计要求很严格,经常对徒弟发脾气,有个别徒弟出师之后并不十分尊敬父亲,父亲也不计较。

父亲也有和蔼的一面,小时候孩子们不小心摔碎了盆碗,母亲总要心疼地责骂,甚至还要挨打。父亲总劝母亲:“已经打碎了,你再打孩子也打不回来啊”。犹记得那年秋天,父亲从地里干活回来,在院子里找到玩耍的我,变戏法似的、笑眯眯地从裤兜里掏出几捧红红的野枣,小心翼翼地捧给我,眼里闪着满足的、欢喜的光。长大后只要谈起父爱,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是这幅画面。

父亲热爱土地、珍惜粮食,相较于母亲,父亲很少打骂孩子。我记忆中只打过我两次,一次是因为我锄地时不小心锄掉了谷子苗,父亲心疼地用锄头把儿打我。还有一次是我不懂事踩坏了邻居地里的好多南瓜苗,邻居告状,父亲狠狠地打我一顿。

他在世时,因着他的暴脾气,子女们都与母亲自然亲近些,多多少少对父亲有些埋怨。可是,又能怎么要求他呢?他是一个不识字的农民,就凭着一门手艺,能把五个孩子拉扯成人,已然不易!跟他的同龄人相比,他的人生答卷已然很漂亮了!他一生勤奋,一直干活到最后一刻,没有享过什么福。在他认知的世界里,他对子女已经拼尽了全力,真可谓“春蚕到死丝方尽”啊,怎么还能苛责他呢?

父亲虽没有给过我们大富大贵的生活,也没有渊博的学识教育我们,更没有丰富的社会资源给我们铺平成长的道路,但我永远感恩于他。感恩他给了我生命,感恩他供我上了大学,改变了我的命运,在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自由自在地发挥自己的才干,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感恩他的宽厚与仁慈,感恩他无论受到多少委屈,仍然关爱母亲那边的大家庭;感恩他在劳苦的岁月间隙仍竭力向我们播撒父爱的阳光。感恩他的艰辛岁月教给我一定要主宰自己命运的决心,感恩他的艰辛岁月鞭策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让他过上扬眉吐气的生活,给他骄傲和荣誉。

然而父亲没有看到我们给他争取的荣誉、没有享上一天清福就故去了,怎不令人捶胸叹息!每当我在大都市里吃着父亲永远也没见过的美食时,我就心痛;当我的脚步踏上异国异乡的土地,看到壮丽山河时,我就抑制不住地想他……。

父亲如能活到现在该多好啊,他可以随我去广州或北京住住,去各地旅游看看好山好水好风光。每个孩子家都住得宽敞明亮,想去谁家住都可以。生活这么美好,他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去我们工作单位看看也可以,去北京的高档写字楼看看,去河北最大的钢厂看看,看看他培养出来的孩子也能在这样的地方办公,他该多么骄傲!

愿在天堂里的父亲无忧无虑、天天快快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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