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姑娘像是接受检阅的鹌鹑一样排成一排,在这眩晕的连云港午夜显得格外生气勃勃。她们明显具有北方女子们引以为豪的蓬勃肉感,半暴露式的性感抹胸和短裙勒出滚圆丰满的曲线,像是潮州最好的牛肉丸一样充满弹性,男人们的欲望就在这曲线上面上下跌宕着,狼狈地滑落着,一直滚到藏匿的阴影下面,引发神秘的幻想。她们个个看起来都很年轻,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光景,没什么特别值得称赞的美,但是那股热乎乎的青春的劲儿已经非常诱人。即使在老男人们因为酒气而显得格外贪婪的眼神之下,这群鹌鹑一样的姑娘们依然只是自顾自的攀谈耳语,不时地撩动一下头发或是抖动一下腰肢。相形之下,我显得十分羞涩,但也忍不住好奇的眼光在她们身上晃来晃去。
带头的鸨母似乎胸有成竹得猜出了我的心意。
她指了指手下的鹌鹑们,说,想要哪一个?
听到这句话的客户转向了我,眼神里闪着光,带着揶揄的语气,大声说,想要哪一个?
看着他黝黑的脸庞,此时因为酒气而显得微微发红,心中暗觉不妙。
鸨母这时又说,小伙子,别害羞,你挑一个。
我看着她的眼睛。
从鸨母一踏进门,我就注意到她了。她看起来年岁稍长,与其他的姑娘们装扮不同,除了几缕一丝不苟的刘海外,其余的头发都被谨慎地扎起来,在脑后形成一个稳重的髻;身上穿着有蕾丝缀边的黑色套装,领口紧紧地扎着,显得干练成熟。当她抬起头看你的时候,会发现她脸庞能够流露出与其他躁动的丫头们不一样的安稳平宁,而她相貌的资本也是远胜过其他人的。这成熟美丽的鸨母忙碌的穿梭在KTV包厢的烟雾和粗野的歌声中,不断地向领头的老男人们征询着服务的意见,频频微笑点头。
显然鸨母会错了我眼神晃来晃去的原因。这是一个与我的人生毫不重叠的场面,令人感到新奇和振奋,我怎会不抓住一切机会努力的分辨这些陌生人类呢?
在不断的催促和慌乱之下,我选择了一个有点不合群的短头发姑娘。她站在长发披肩、妩媚造作的姐妹旁边,四处张望,脸上满不在乎,像一个野小子一样未加修剪。
“我选她吧” 我指向人群中。
“居然喜欢这样的” 客户嘟囔了一句就转回到他的温柔乡去了。
短发姑娘看起来有点惊讶于自己的被选中,随后倒也毫不在意的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们坐在房间的一角,彼此也无话,只是偶尔拿起酒杯,应付似的碰一下,算是对坐在一起的这一点关系的解释。我身上自然像是滚了刺球一样尴尬的无法自持,而她似乎也不知用什么话来跟我搭腔。可能看起来我不太是她常接待的哪一类人,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只不过我选她的时候还是心怀鬼胎,所以打开了话匣子。
“你是哪里人?”我低下头,凑在酒杯旁,大声地说。KTV里震耳欲聋。
“我就是赣榆的。”
“赣榆是哪?是连云港的吗?”
“是呀,听说,你们从上海来的?。”
“恩,今天刚到。你多大了?感觉我没比你大多少啊”
“十九,你多大?”
“奥,那你还是真小,我都26了”
“那你干吗不去上学?” 我单刀直入暗藏的鬼胎。
一般在剧情推进到这个时候,女主角会发出短暂的沉默,捂脸,然后引人深思。
然而这部写实的剧本中,女一号格外欢脱而天真,她非常乐意于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不想念了就不念了呗,就在家呆着。”
“那干嘛来干这个,有那么多能挣钱的事。”
“爱漂亮,总得消费吧,出去跟朋友玩,也得消费吧,没钱怎么消费。以前干了一段服务员,不想干了,就来这了。我就是没办法,被钱害的。” 她用生气勃勃的眼神直直看着我,毫不掩饰。
可能是她独树一帜的短发在那个瞬间蒙蔽了我,而仔细看来她身上的艳丽和暴露程度与其他姑娘如出一辙。
“你们可能都觉得这工作啥啥的,其实都一样。”
我耐心的听着她倾吐遭遇。而她也对我这外埠来客感到一种平等的友谊和信任,绵绵不绝的讲述一切。我们已经走出了混乱的KTV包厢,坐在有点冷的大厅,那个房间里正在进行一种黑暗中的下流游戏。
“我真的建议你可以出去闯闯,不用非得呆在这。”
“去哪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好多年轻人都会穷游啊徒步啊什么的。你也可以出去逛逛,总比呆在这强啊。外面的世界那么大。”
她的面容忽然像焕发了新的光芒似的充满渴望。
我向她分享了我曾经的苦闷,但隐去了那些可能会高她一等的细节,诚挚地鼓励她踏上去往外面世界的道路。
现在回想起来,如此不负责任的好为人师令人脊背一凉。但是也许,她从此改变了本来庸俗不堪的人生。
聊到最后,短发姑娘有点狡猾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觉得那屋里面谁最好看?”
“恩。。老实说,我觉得你们带头的那个妈妈最好看。”
她似乎有点没想到我会说是鸨母。
“居然是她。你知道么,她都有两个孩子了。不过听说以前是这最受欢迎的。”
我看回到门缝中鸨母平静的脸,她又会有怎样惊心动魄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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