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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湄青萍
01
“龙来了！龙来了！”
娃儿们兴奋地喊叫欢呼起来，他们从天刚擦黑时便守在村口了。一双双似乎要将夜色望穿的眼眸里，闪着光亮，一条红色长龙，正浩浩荡荡从远处逶迤而来……
“叮哐叮哐”的锣鼓声越来越清晰，龙已近在眼前了！摇曳的烛火，透过薄薄一层棉纸，散着暖橘色的光，将那描红涂绿的纹样越发显得鲜明。神话中威武神气的龙，仿佛，就这样降临在了人间。
“瞧那龙嘴，含着龙珠呢”“哇，你猜，这龙有多少节”，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声鼎沸。孩子们，那还舍得回家，一路奔跑着，跟随龙灯进村。
龙每到一户人家，便是一串儿的噼噼啪啪。双响鞭从男人们的手中窜上夜空，化作震耳的声响。更有些调皮的青年，故意将鞭炮丢进舞龙的队伍，吓得人群乱跳一阵，少不得惹几声骂。
若是有庭院的房子，主人必得邀龙身进来一舞，好显出自家的声势。若是小户人家，虽空间狭促，龙不得入内，但代表龙眼的两盏灯，总会进屋转一圈。龙头则在门外，朝着屋子点头三次，意味着带来了福气。
作为一种礼节，人们会事先在蜡烛香火处放一个红包，亦是对舞龙的乡人辛苦一晚上的犒劳。
02
像是春节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儿时对舞龙总是特别期待。即便成年后的我，似乎依旧能感受到那热闹的氛围，嗅到空气中鞭炮燃放后弥漫着的硫磺味。
在我们家乡，常来光临的是两种龙：一种名叫“水虾龙”（音译），龙身浑圆一体，舞起来轻盈灵动，大概七八个人，就可以自如操控了。
另一种，被乡人称为“板龙”。每节由一块板托着，刚好可以扛在一个青年汉子的肩头。龙身节节相连，多的可至上百节，长达数千米。乐声一响，龙头一起，随之龙身跃起，颇为壮观。仅硕大的龙头，便要三四个人才能舞动。
龙来村之前，会有人专门派发龙贴。若接了龙贴，晚上就要包好红包、点上蜡烛，在家等待龙灯上门。因为板龙舞起来更有看头、又有气势，村里人每每总盼着板龙来，红包也会包得更大些。
板龙是丽水的特色，所谓“中国板龙看浙江，浙江板龙看丽水”。舞龙初是为了祭祀祖先、求神祈雨，后来渐渐演化为民间的一种娱乐活动，在各县都广为流行。且，大家好似都在暗地里较劲，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处州第一龙”（丽水古称处州）。
今年是龙年，各地的“龙”，在经过疫情的蛰伏之后，更是纷纷重出江湖。我的老家遂昌，最为出名的，是新路湾镇蕉川乡的太平龙。
听朋友说，年前老师傅们就已经在祠堂里扎龙骨、贴皮纸、画龙鳞了，共有121节、280多米。
我原想着，本命年可以再做一回追龙的孩童了。只是龙身太长，县里维护秩序的人员不够，未得批准，终于还是没看成。心中满是遗憾。
03
虽说板龙耐看，但舞起来难度颇大，尤其在我们村类似迷宫的环境里。因为是自然村落，房屋就如散落在大饼上的芝麻，这家与那家之间，常常有类似90度的急转弯。
这对于有着一百多节的长龙来说，着实不易。尽管舞龙的多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但在拐角处仍免不了蹭破皮。因为龙灯内点的是蜡烛，一个倾斜，还可能“引火烧身”。
鉴于这复杂的环境，带领龙队的人，非一般人能胜任。既要保证龙灯不落下一家，同时又不能使路线过于复杂，增加舞龙的难度。
早些年，都是表叔带路的，至今我还依稀记得他站在我家门口，一脸得意的笑，说：“这个路，可不是谁都能带的。”转眼间，他离开人世已有多年……
龙灯将各家都转过一圈后，人们便跟着回到村口空旷的晒谷场，等待它最精彩的表演——盘龙。
这是整个舞龙过程中最夺目的一幕：小伙子们卖力地奔跑着，整条龙从外面开始往中心聚拢，围成一朵夜空下最绚烂的灯花……随之，鞭炮齐响，锣鼓喧天，夜晚的气氛达到最高潮，每个人的脸上映照着红色的灯火，笑靥如花。
新的一年，也就这样红红火火地开始了。
今年的遂昌板龙有点可爱（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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