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泥水匠是正儿八经的拜过师傅的。
结婚过后有了孩子,那时生意难做,生活便有些拮据。想起古人说的: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便萌发了学做泥工的念头。有天下午落雨在朋友家打牌见师傅在给朋友家打灶头,就笑着对他说,哪天也带我做徒的,师傅大概以为我是开玩的,竟一口答应了。
师傅其实比我也大不几岁,他是和他叔叔学的手艺。叔叔年纪大了干这提刀拎砖的活有点吃力,况且家里还有七,八亩地,就不想再风里走雨里跑了,什么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了他。逐渐有人家造房子,修猪舍什么的都来找他了,师傅其实也只是个为首的人,和我们一样做一天才有一天的工资,有时候东家客气留他吃顿饭喝杯酒而已。不象现在当老板的指挥指挥不要怎么干活的,师傅年轻手艺好又肯吃苦,砌的清水墙又光又平整,再用白灰勾好缝,看起来赏心悦目活脱脱象个古建筑,关键他还能打一只烧的又快又省柴火的好灶头来。
那时候没有煤气,液化气,每家都要垒一只大锅灶。人口少的人家一口锅两只吊罐,人多的一口煮饭一口炒菜的两只,灶好烧不好烧,快与慢,省柴不省柴全靠打灶头师傅的手艺了。灶打的好不好还影响着主妇的心情,也影响到桌上的味道。
刚学手艺是没资格去看打灶头的,不过师傅也不知道是考我还是试试我是不是诚心学,拜师后的第一天就给我了一把泥刀让去给我朋友做厕所,我有点忐忑,也有点难为情,去了朋友家他还笑话我,打麻将现在没人要下午,我拿出泥刀说,给你家做厕所来了,四眼对视,哈哈一笑。
当然我还是钦佩自己,一天下来,从没握过泥刀的我竟然将一间厕所给砌好了。
后来又接连跟师傅做了几栋两层小楼,但我一直想和师傅学打灶头,却始终没有机会,其实那时候下圩打灶头的师傅还是有几个的,不过年纪大了,手脚不麻利了,一个灶要打两天还要摸黑,想吃新锅饭要急坏人的。
终于老丈人家的灶坏了,虽用泥巴糊糊搭搭终难挡冒烟,只好请师傅重新砌口新灶了,那天我特地回来早点,师傅的灶台已经砌好了都砌灶壁了,我还是没看到关键的灶心,到他砌烟囱的时候我想帮忙也帮不上了。
晚饭是在新灶上烧的,因为路近便都多喝了几杯,老丈人一直称师傅手脚快,别人两天的活他一天就好了(当然,那时候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打灶是要付双工资的),丈母娘也说灶好烧,灶台不高不矮非常顺手,我便笑着问师傅有什么窍门?师傅说,灶头关键还是吊火要适中,高了没火力,压了又压了火,水稻地区烧稻草的可以适当高点,因为草把大,我们这里烧桔杆的在二十八到三十公分就好了,还有烟囱也很重要,高低都不能吸风,烟囱不吸风,烟就不通畅,那灶也就不好烧了。师傅还说,学手艺先学会做人,做好了人才什么都学的会,才会在外面混事,才会有碗吃,学一行要学的精,不要看哪一行好就要动心就要去尝试,那真的成了手艺样样会家里无棉被了,学精了,坚持了,就会有人找你的,行行出状元这话不会错的。
后来我去了上海,一直记住了师傅的话,也一直坚守着我的这门手艺,当然也没有让他失望,没给他丢面子。
现在不少人家都用上液化气,电磁灶了,对灶头的依赖性也不怎么重要了,但每次回家吃碗土灶烧出来的饭,还有只有铁锅才能闷出来的又黄又脆又香的锅巴,那柴火铁锅炒出来家乡味的菜,我仍然觉得比城里的大酒店里吃的味道要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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