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衣舞

作者: 15814eff4a80 | 来源:发表于2017-09-16 23:50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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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初三的清晨,在雾气冰冷中,一支陌生的人群悄无声息地降临在石沟集的地盘上。那时候,闲了一个冬天的人们正意懒心慵地掰着指头,数着还有几个集就到新年。

    在“年好过,春难熬”的议论和喟叹中,四辆大卡车从东向西依次停在石沟集宽阔的地面上。前两辆车上拉着音响、电线、电灯、铺设台子的铁架子和绳索,第三辆卡车上是锅碗瓢盆衣服道具,最后一辆车,坐的黑压压的全是人,男的女的,高的矮的……他们紧张有序地下了车,开始搬行李道具、捣腾拉线接电。

    他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高效。次日,一个比三层楼还高的棚子架起来,远远看去好像放大的蒙古包,在开阔的集市格外引人注目。“蒙古包”的门楣挂了一道横幅,“东方歌舞艺术团”七个字牛气哄哄;一块标着“票价两元”的牌子昂然竖立在门口一侧。

    刚开始的两天,歌舞团并未引起附近村民的关注。因为在往年,常有“玩把戏的”到镇下面各个村子来巡回表演。他们往往头一天在村里选个宽敞的地方铺开场子,天刚过午,就有两三人敲着锣鼓走街串巷,告知乡亲们表演的时间和地点。到了晚上,等场子满了人,就开始耍一些胸口碎大石、银枪刺喉或者变戏法。次日便端着盆子或拎着袋子挨家挨户索要粮食。这时候,头一天挤破头观看表演的人们却变得羞怯起来,纷纷推说,俺们昨一夜没出门。为了叫乡亲们真心实意出粮食,有一回,一个在马家村表演银枪刺喉的小子下了死本儿,叫围观的乡亲上场配合,拿枪刺他喉咙。在胆小的乡亲缩手缩脚互相推让之际,“三摆手”的傻瓜胞弟鸣放毛遂自荐,一马当先,一枪刺穿了那小子的喉咙,于是众人失色,作鸟兽散,傻子鸣放呵呵笑着蹲了监狱,“玩把戏的”从此在马家村绝迹了,也在整个石沟镇上没了踪影。

    但这次与以往不太一样。歌舞团的到来,重新吊起了村民的胃口。这个新玩意儿,不但满足了人们对“玩把戏的”深切的怀念,最关键的是,它的绝无仅有的特色——脱衣舞在广大村民中传开了!越来越多的男人甚至女人动了心思,来看看传说的露奶到底是真是假。从蠢蠢欲动,到慷慨解囊,心甘情愿拿出两块钱塞到把门的人手里。起初,由于怕被熟人看到,他们往往偷偷找个灯光相对黯淡的地方,来或裹紧围巾,或压低帽子。后来则堂而皇之结伴而去了,回家后则像见了景似的添油加醋地大肆宣传。

    马勇问母亲潘英要了四块钱,给了马涛两块,兄弟俩大摇大摆走进了对男女老幼病残障来者不拒的“蒙古包”,刘黑七不用说自是常客,连五瞎子都敲着拐棍儿摸去了。

    蒙古包里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占满了。宽大的幕布前,是一个一米高的台子。台下,男的女的在一排排相连的座位上就座,神情兴奋又紧张。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随着幕后歌声响起,五个披着厚大氅、穿着棉裙子的女的依次走上台子,开始跳起舞来。几人的大氅与裙子款式相同,但颜色各异。红大氅配着红裙子,绿大氅配着绿裙子,以此类推。台下的观众闹哄哄的,有男人开始嘟囔,捂恁严实什么意思?不是说露光腚吗!几个女的依然是不紧不慢跳着舞,像五只花蝴蝶在台上翩翩起舞。台下的人等急了,有人开始喊起来,

    唉呀,快脱吧!

    几个女的故意提起裙子走到台边,露着腿肚子和台下心急火燎的男人们打飞吻、抛媚眼,勾的前排的男人纷纷伸手想摸她们的脚。一个男人想爬上台子,他但他爬了一半就被后面的拉下来了。他嘀咕着说,还不脱?不脱下次不来了。省个钱给孩子买火烧吃。

    上有高山两座,下有草原一片!为啥草长恁旺,因为喷泉水多!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人的声音从幕后传过来——那是戏班子的头领发出的,他娴熟地用高山草原形容着女人的某些身体部位,让已知话中深意的人群安静下来。台下的女人们羞红了脸,男人们则屏住气息等待着接下来的精彩表演。

    五十岁的五瞎子拄着拐棍在一个灯光最亮的地方站着,光棍坏小子“刘黑七”故意问他,

    五瞎,五瞎,花这两块钱干啥?你又看不见!

    五瞎子说,看不见我听音。谁他娘跟你个儿羔子似的,撑死眼饿死屌。

    刘黑七说,我饿死屌,那你个老不死的不把眼和屌都饿死了?

    五瞎朝刘黑七的方向猛扫一棍,刘黑七灵活躲开,哈哈笑着跑远了。灯光下的五瞎气得嘴唇哆嗦,浑身打颤道,

    狗日的,我饿不死屌,我回家日你娘去。

    快看,脱了脱了!哈哈!

    话音刚落,就被一阵没出息的人声淹没了。原来为首的“红大氅”解开了大氅的扣子,抽出两支胳膊,红色大氅滑落在地,包裹着鼓鼓囊囊的奶子的半截红色小背心露出来。上身雪白的胳膊、肩膀和肚皮展现在观众面前,把晦暗的棚子照亮了,有年龄大的男光棍庆幸地说,

    可脱了,我的亲娘,熬得我眼都花了。

    随后,另外几个女的也纷纷效仿“红大氅”,露出不同颜色的小背心,几个雪白的身体一起放光,把所有男人的眼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节奏分明的摇滚乐让男人们心潮澎湃,五颜六色的灯光让他们眼花缭乱,裸露着肩膀和后背的女人,大小不一的奶子上下颤动,肉垛子快要从小背心里窜出来了。

    一个男人咽了口唾沫,啧啧称赞道,真他娘的白,比家里那口子亮堂多了!刘黑七流着哈喇子说,要是两块钱跟她睡一觉多好。咽唾沫的男人鄙夷地看了一眼刘黑七说,爷们儿,你真行,真会想好事儿。先用袄袖子擦擦嘴,哈喇子都砸脚面子了!

    音乐逐渐变得平缓低沉,五个女的舞步也停了下来,转身往幕后走去。台下的男人看着五个诱人的奶子不见了,个个意乱情迷焦躁不安。刘黑七说,

    这他娘的就叫脱衣舞么?

    一声锣响,清脆如裂帛。随后,紧张的鼓声接连响起将人声淹没,又戛然收住了。掀衣、伸手、缩头、甩手,几个女的娴熟地把小背心脱下来,又同时转身,并排往台前走来,于是人们期待许久的奶子们,终于暴露在霓虹灯下了!

    震耳欲聋的呼声几乎把棚顶掀起来了。人群的气氛越来越热,男人们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脖子伸的长长的,后排的男人不由得踮起了脚,有些不讲规矩的矮个子从人缝中死皮赖脸地穿来穿去,拼命往前挤。大家都使出平生最大力气瞪大眼珠子,去欣赏那些浑圆的、活跃的蜜瓜般喜人的奶子。女人们把脸偏向一边,不服气地说,不要脸,当着这么多男爷们!

    两个陌生的女人甚至把头凑到一起,低声嘀咕起来,

    还不一定跟咱姊妹们的大发呢。

    另一个赞同道,就是就是,咱正经庄户人家,咱要脸,这事儿咱干不上来……

    说归说,她们却挪不动脚步,又把眼移到了台子上。台上的女的若无其事玩起了花样。五个人变成一个竖排,后面的伸出双手,捂住前面的奶子,双手一张一合,让奶子时隐时现,有时用两根指头捏捏奶头,捏得前面的大声浪笑,台下的男人以逮跳蚤之名争相松起裤带来,让紧绷的裤裆透透气。

    “红大氅”不愧是领头羊,她转身背对着台下的观众,把裙子褪下来扔在台上,又把红内裤扒到了膝盖以上,白白肥肥的屁股像半空中一道闪电,猝不及防,灼伤了台下男人的眼——除了五瞎眼没事儿。其他大氅陆续效仿,五个光腚猴子十个腚瓣儿一排展现在灯光下。

    台下的人群先是死一般静寂,然后成片成片响起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吞咽口水声,接着有人疯狂喊道,

    转过来!我要看大草原!我要看喷泉!

    红了眼的男人肆无忌惮地嗷嗷叫起来,再无最初的一丝矜持。“红大氅”率先转身满足了大家。台下一个个放大的瞳孔里,燃烧着蒸腾的欲火。在齐刷刷的感叹声中,有几个未婚的光棍青年舔到了自己流出的鼻血,有人看得大汗淋漓,有人感到裆部黏糊糊的湿。有两个男人鬼使神差抱在了一起,互相撞击着身体,撞疼了才发现抱的是个陌生人,又不好意思地放开了。女人们终于受不了了,离开座位呼唤着同伴,

    走走走,不看了!大冬天的脱光腚,不知道丢人几个钱一斤。

    同伴则批判地回应道,

    走。谁还敢要这,不是过日子的人……

    马勇和马涛不停在人群中穿梭着,他们跟着兴高采烈的人群时而叫唤,时而吹口哨。马涛看到了草原,他说,哥,我小鸡鸡难受,想尿尿。马勇说,我也是。硬了。

    忽然一双大手拧住了马勇的耳朵,把他提起来了。马勇疼得歪头咧嘴,裤裆也软了下来,发现竟然是父亲马有才。

    给你娘要了钱跑这里看这个?滚回家去!马有才瞪着牛蛋大眼怒斥兄弟俩。

    兄弟二人大呼倒霉,很不情愿地往外走,心疼那四块钱花亏了。走出门口往回一看,马有才早已转过头去,津津有味看起来了,还一跳一跳地鼓掌。马勇心里不服气,说,凭什么他看行,我们看就不行?我告诉我妈去!

    马涛说,咱再拐回去吧。

    马勇说,上哪里再弄四块钱去?

    马涛指了指“蒙古包”后面说,我们偷偷钻进去。

    兄弟俩商议怎么杀个回马枪的时候,“蒙古包”里面的脱衣舞表演结束了,几个光腚女人摇摆着屁股回了幕后。哼哼哟哟的流行歌曲又响起来。马勇马涛踩着厚厚的冰靠近临河而建的“蒙古包”,准备潜入后台。

    到了“蒙古包”的帆布帐子下,马涛打起了退堂鼓说,哥哥,我给你放风吧。我不敢进。马勇说,行,你给我看好人。围着“蒙古包”的后半部找了好久,终于发现一束微弱的亮光从“蒙古包”底部射出来。马勇摸索着掀开了仅能容下一个头的帐子缝隙,他闻到一股粪尿味儿——他正好摸准了厕所的位置。他顾不得扑鼻而来的骚气,贴着地面,把头慢慢伸进去。

    灯光下影影绰绰。“红大氅”跪在地下,内裤也退到了腿弯子,翘着一个白花花的大屁股。大胡子头领的裤子褪到了脚脖子。他站在她面前,“红大氅”双手扶着头领的大腿,把头深埋在他的裆部,不停前后左右摇动着,发出时断时续的吸溜溜的声音。头领紧闭着双眼,脸上像喝醉了酒般绯红,“咝咝”声从他被胡须覆盖的嘴唇间挤出来,马勇听得准确。

    马勇赶紧把头缩了回去,抚摸着胸口坐在地上喘粗气。喘了几秒钟,又把头伸了进去。马涛轻戳他的后背说,看见什么了?马勇使劲摆了摆露在“蒙古包”外面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马涛又在后面拽他的衣服,他退出头来,说,我的娘哟,后头也有演戏的。

    什么戏?我也看看。马涛蹲下身子说。

    马勇嘿嘿笑着低声说,那个女的……在喝屌。   

    兄弟俩最终没能潜入“蒙古包”。因为当马涛下定决心,顶着尿骚、贴着地面把头伸进去的时候,一口冰凉的水从天而降——“红大氅”把漱口的凉水吐到了他的头上。那个时候,大胡子头领早把一股浓浓的液体喷到了“红大氅”的脸上,然后飞快提上裤子,说了句“快去拿家伙”,就往前台奔去了。红大氅揩了揩脸,整顿好衣裳,也冲向了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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