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桂花树,枝繁叶茂,怀抱那么粗。长在怀远家东南角,夏天,像一把巨伞,为村民们遮荫纳凉,八月,桂花缀满枝头,香飘几里,远远近近的人,偷空跑来,爬树上,摘桂花,可泡桂花茶,做桂花糕,有心细的人,做桂花枕头,每夜浸泡在桂花的香味里。
桂花树,是村里人共有的资源,谁都可以脖子上呆着袋子,攀爬树枝,像猴子似的跳来窜去,将黄色馨香的桂花,一朵朵摘下来。有的甚至折几支,插水瓶里,放中堂上,满屋子飘香。桂花给怀远家带来了喜庆。
怀远一家,三间泥坯土房,石板盖顶,门前大场也铺着光滑的青石板。这里的人家,盖房子,就地取材,住山靠山,先找到质地刚硬的石板场,请来开采工,斧子一下一下地凿开,锄头翘开,好不容易将一块块石板,从山体中捣鼓出来,还得靠背篓一块块背回家,约莫够盖房用了,才罢休。
有的人,不讲究,站在怀远房顶的石板上摘桂花。怀远家人,都会将他们吼下来。石板踩坏了,房子会漏雨。尤其是夏天,暴雨猛烈,外面下,里面也下,脸盆,罐子,水桶接着从石板缝隙滴的雨,嘀嘀嗒嗒,叮叮当当,像弹奏一首轻音乐似的。
孩子们蹦着,跳着,寻找水花的乐趣。大人的脸阴沉沉的,又漏雨了,该翻修房顶。换椽子,换碎了的石板,请劳力,管饭,一笔不小的开销。
怀远的老婆,两年生一个,都是女儿。怀远盼儿子,女儿养大都是别人家的人。老婆在家种地,怀孕,生产,带孩子,日复一日地劳累。
孩子越多,家庭负担越重。怀远不到三十岁,背驼了,皱纹在脸上密布。见了熟人,笑容都皱纹揉碎了。只有干巴巴的声音,在空中嘹亮地回荡。
怀远一直出远门打工,农忙时回家帮忙,收种庄稼。老婆生第四个,终于盼来了儿子。一家人欢天喜地,庆贺着。大女儿八岁,上二年级,六岁的老二,一年级,四岁的小女儿,在家里陪着老婆。
怀远有儿子了,感觉在村里人前面抬起头,挺直脊梁。村里人,老观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家若没有男劳力?背后受多少委屈?遭多少白眼?
老婆没多少文化,却通情达理,将女儿一个个养得干净,利落,勤快,长眼色。家里家外的活,不用老婆指使,看见了,就抢着做了。
小时候,最喜欢在桂花树下捉迷藏,丢沙包,跳房子,笑声漾满树枝。怀远经常给桂花树施肥,干旱时浇水。内心深处把桂花树当祖宗供着,保佑着他一家老小的平安。
树大,修成精,也通人情,知人性,暗中呵护着村民。一年开一次花,花开的喜庆,热闹。
怀远没事,常坐在桂花树下,有一塔没一塔吸着烟。眼神瞄着树,小狗卧在身边,孩子们追着,跑着,任烟袅袅升起,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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