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刘若英主导的电影《后来的我们》,硬生生的又把我对爷爷的记忆连根拔起。
当我还在读小学时,爷爷还是个经营着一家小型饭馆的健壮小老头,说是饭馆吧,说白了就是小炒快餐,时下很流行的来客现做的那种。那个时候家里比现在拮据多了,爸妈都没有空照顾我和哥哥,我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在爷爷家解决的,爷爷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啊,经手过了我们的多少顿饭菜,喂饱了当时还在蹭蹭蹭长身体的我们。相比其他小伙伴,我俩在爷爷的照顾下,出落得比同龄人高大健康。这样的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四年,哥哥要升初中了,家里就只剩我和越发年迈的爷爷了,作为留在我身边的唯一一个亲人,爷爷把他全部的爱都留给了我。他会用他一天的收入为我买小姑娘都喜欢的眨眼洋娃娃,会坐在他那竹编老人椅上一脸慈祥地看着我写作业,会在我要跟小伙伴出去玩的时候跟在我身后不断叮嘱我注意安全。时间在老人身上似乎过得特别快,当我要上初中住进宿舍时,也是他帮我拿着我的行李颤步颤步地把我送上车,我趴在车窗上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眼泪涌出了眼眶。他离去后的好多年至今,我都不喜欢在我离开的时候有人送我,我觉得那是特别伤感特别令人悲伤的一幕,我更宁愿在我到来时别人过来接我,至少我可以感受到有人在我身边陪着我,而不是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将要过着分开的日子。在这个快速发展的年代,分离好像才是主流,即便我们已经组成了一个家,却也不得不面对有时候各种因素会将我们分开的命运。初中以后,回家的次数少了,主要是家里离县城远很难搭车,再有一个原因就是见不得爷爷目送我们时那孤单瘦小的身影。爷爷还会折腾好多东西给我们带去学校,沉甸甸的袋子里装的都是他对我们满满的爱。
除了爱去爷爷饭馆吃饭的老主顾都认识我们兄妹俩外,好多我们没见过的客人也都认识我们。听他们说,爷爷经常在大家面前提起我们两,有时候会望着门口征征地发呆。长大后跟他越来越少的见面次数,我们去的地方越来越远,而他却一直开着饭馆那盞布满灰尘的灯泡等我们回家。等到我初中毕业时,爷爷已经是八十岁高龄了,爸妈为他办了一场稍显隆重的生日寿酒。那天之后,爷爷拉着我的手特别悲伤地说:“茵茵啊,爷爷老了,很多老朋友都去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布满褶皱的脸上的那两行清泪。人老了之后似乎也变得特别矫情和伤感。每次我回家,爷爷都会跟我说让我多陪陪他,他的光阴不多了。每次我听他这么说,我都觉得特别难过和无助,但这两种感情中间竟然掺杂着一种微妙的厌恶。是的,我厌恶他总那么说,我那时候觉得人都是有轮回的,每个人,生于尘土,也终究归根尘土。不必过分在意这种生老病死。爷爷走后,我发现我那天真的想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我没有办法接受他终究归根尘土的事实,放假的时候我会待在他那小饭馆里望着那盞灯发呆。我在想在我们离开他身边的无数个日夜里,他是否都曾像我现在这样孤单地望着我们的照片,望着这盞等想念。后来我吃过咸香浓油的鲁菜,吃过麻辣鲜香的川菜,吃过原汁原味的粤菜,吃过香酥酸辣的湘菜,但他们的味道都不及老张家的小饭馆。我想我当时应该学着几手,这样就能留住他曾经留给我的味道。可是他从不让我动手,于是岁月不曾给我留下任何关于他的物质留念,唯有他陪伴我的时光被深深地刻在脑海中。
爷爷生病的时候,我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陪着他,他不再说令我难过的那些话,他总是醒醒睡睡,安静祥和,可是那空气太安静了,他的呼吸也太浅了,让我深怕不出手抓住就会离我而去。和爷爷同一个病房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某天爷爷突然跟我说让我带他去院子走走,阳关下的爷爷温暖、美好。这些本应该出现在年轻人身上的形容词,在那一刻,我却觉得是最适合我爷爷的。同一天晚上,爷爷结束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他走得安安静静,就像他不愿意麻烦人的性格一样,是他一贯的作风呢。不知道他在那边还会不会有感觉,还能不能为我亮着那盏灯。
谨以此文怀念那个再也找不回的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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