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颗牙齿

中午午餐鲜香可口，正和同事们边聊便吃甚是欢心，一口咀嚼时却觉得不对，遂吐出饭菜，发现掉下了半颗牙齿。虽然惊讶但也不意外，这颗牙坏掉很久了，依稀还是小学时代学校集体检查的时候发现的蛀牙，因为不痛所以一直没有去治疗，不想如今就这样自然脱落了，一时间感慨万分。这半颗坏牙齿陪伴了我多年，今朝脱落也并没有折磨得我牙痛，就这样似安然完成历史使命样的离我而去，真真让我不知是该惋惜还是庆幸。

这脱落的半颗牙齿，它的外表面还是健康牙齿的样子，但是翻过面，里面却是氧化腐蚀的石白色了。看起来是经历了各种碳酸饮料和甜腻食物的摧残，才变成了今天这种模样。它作为我身体中的一部分陪伴了整我25年，如今就这样离我而去，一时间竟有种舍不得的奇异感情。我用纸巾把它包好，打算细心珍藏。

说到脱落的牙齿，记忆总是回到7.8岁的孩提时代。那个时候换牙是每个小朋友即害怕由骄傲的事情，因为换牙意味着长大了，虽然牙齿半掉不掉的时候很疼，掉了之后说话漏风，因为发音不准还会被其他小朋友嘲笑。但成长总是让人羡慕的事。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班里的每个小朋友都期待着换牙，然后互相询问掉了几颗牙齿，疼不疼。还有小男孩们相约把牙齿带到学校课间的时候扔到学校的房顶上，比赛谁的牙齿扔的高。

时至今日，已然过了十余年，不禁想感叹“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这两个词作为各大讲稿的开场白总是被吐槽毫无新意，但又确确实实的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从换乳牙的时候记事到长大成人，往昔种种，所谓成长仿佛就在一瞬间。

饭后闲时电话中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母亲笑着说要用纸巾包起来扔到房顶，牙齿很快就会长出来了，我笑：“妈妈呀，我今年25岁了，怎么可能还会长出新的牙齿。”母亲也笑：“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忆里你换牙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点高，现在已经比我高出好多啦。”成长那么漫长的过程，在时间的洪流里，却又是短暂的那么的微不足道。

还记得，年少时总觉得时间太漫长，我们无比盼望着长大，就像罗大佑歌词中写的那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游戏的时间总是那样短暂，课堂又是那样的漫长，最大的盼望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最大的乐趣就是放学后和同一个院子的小伙伴丢沙包，跳皮筋，到处疯跑，那个时候的夏日阳光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那个时候的小小身体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疯跑打闹。友谊是甜的，给你一块大白兔奶糖我们就是好朋友了，甚至伤心难过也是甜的，明明因为你的脏手弄花了我的衣服，转眼间就可以因为你拉着我的衣角道歉而破涕为笑。年少时的友情纯洁的透明，就像小姑娘口中吹出的透明肥皂泡，越飞越高。破灭呢也来得那么快，转眼，我们就毕业了。

来到中学，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和新鲜。学业更难了，但课间讨论喜欢的偶像团体的热情永远有增无减。总有调皮捣蛋的男生揪你的辫子；隔壁班那个木讷的无敌学霸居然考了第二名！断电了就可以不用上自习基本上是痴心妄想，学校总有办法在天黑下来之前把电灯修好。慌慌张张开始，忙忙碌碌别离，我们的中学时代就这样拉下帷幕。

三年又三年。高中的别情比中学时代更加浓烈，课间女生们窃窃私语建立的小团体，篮球场上的兄弟义气，还未破土而出的爱恋，和竞争对手微妙的惺惺相惜，最后的最后，都是各奔东西。

大学的纷呈多彩让我们渐渐遗忘了中学时代的友谊。紧张的社团活动也不能打乱同寝室一起吃饭的脚步。课业终于不那么繁忙了，韩剧和DOTA是革命阵地的最主要事业。女生们开始和为打水带外卖的那个他腻在一起。无论是甜蜜还是争吵直至分手，轰轰烈烈，青春张扬就要彻底。

离别总是来得那么快，焦头烂额的毕业季里每个人都在为今后的人生打算，别离似乎被冲的很淡了。最要好的朋友要去帝都读研，3年的时间怎么抵得过无时不刻的逛街闲聊。同寝室的姑娘申请了北美的研究生，7月份即将去报道，想要再见面要等上1年，社团兴趣小组认识的女生申请到了的知名外企的offer，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想见面也万分不易：加之工作繁忙，终也渐渐不再联系。哦，还有你暗恋许久的学长。听说远去了新疆支教，回来也要奔赴魔都读研了呢。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他们消失在我们的生命中了呢？一个又一个的离我而去。我记不得了，大概那是太久远得事情了，可是又是为什么，那些过往在一起的种种却在回忆起时那么的清晰？我几乎能看到他们的眉眼，他们的笑容哭泣，甚至那些和他们一起做过的疯的傻的糗的事。他们的身影停留在小学放学后的院子里，停留在中学课间的黑板旁，停留在高中课桌的信封里，停留在大学文艺汇演的舞台上。就仿佛，现在停留在我手中的这半颗牙齿。

终于都是回忆，终于都是过去式。

于是我才明白，也才痛恨。这些人生的印记啊，脱落的牙齿，渐行渐远的友人，挚爱你的双亲，回不去的爱情，没有什么可以陪你一辈子。不是所有离开你的事物和人都会一直停留在原地，但他们都在你的生活中留下了印记，这些印记一幕一幕的重叠在一起，就是人生，是旅途，是眼中的风景。

对于曾经的美好我们不是不曾挽留。我们约定了以后就算各奔东西了也要常见面;就算时间在忙也要互相通电话聊聊近况；等有了假期一定去你的城市看望你。可真正见了面却只能聊过去的有交集的回忆，不同的工作领域和生活方向让我们聊到近况和工作便不知所谓。打了电话过去寒暄后也只剩下两三句回忆，之后便是尴尬沉默，忙着撤出生硬的话题。再后来渐渐地生疏，渐渐地变得不再联系。是的，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回忆，在那一阶段之后的生活便再无交集，要说些什么才能回归到当初的亲密？明明曾经那么亲近的关系，怎么就抵不过时间的冲刷，成了现在这种万千沟壑相隔的样子？每个人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只有回忆留在原地。

我们挽留不住时间，挽留不住逐渐远去的感情，偶尔会回望过去，却不得不想着过好当下便要用尽力气。失落和难过的不是渐行渐远，而是遗憾下一段路程同行的不是你我。何其幸运遇见你，在我们最美好的时光里携手前行一段路程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在未来的旅程你会遇到志同道合的人陪你经历新的故事。而我要做的就是默默祝福，然后整理行囊出发，在路途上遇见携手的人，行走，奔跑，继续书写属于我的故事。

我们都要学会这样一件事：把时光封存在故事里，把曾经的“他们”印刻在时光里。时间会带着你涓涓细流的回忆涌入江海，那些过往岁月，都是你人生中最美最独特的风景。

这半颗牙齿是回忆，也是故事。常想着也许等年纪老迈，牙齿掉光，偶然发现它的时候，会无声微笑的吧，毕竟这是颗25岁时候掉的牙齿呢。25岁是多么独特的年纪，那个时候我拥有着多么独特的回忆呵。对了，和其他掉光的牙齿们比起来它是老前辈呢，虽然只陪伴了我短暂的25年，虽然它并没有什么独特的故事，但它承载的那个时候的记忆，还是新鲜的呢。

2016年4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