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爸在1993年和三伯种下十来亩柚子树,是当地最早的一批。水田一直是种水稻、甘蔗,山坡种些花生,种柚子还是件稀罕事儿。
过一个冬天,树苗还没长大,全被偷走了。我三伯不愿再种,我爸只得自己贷款买树苗,又种上。
两年后,我爸在果园的房子将我妈娶进门。再两年,我出生。
很小的时候,我坐在木头做的摇篮车里,面前的几颗小石头够我玩一上午。我妈就在旁边锄草,有时她会念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虽然她音不准,但也唱歌“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也许我的文艺细菌就是这么来的。
春天,整个村子都弥漫着柚子花的清香,柚子花香有点冷,也许像百合花香,因为一款百合花香的护手霜像柚子花香,我就买了两支。
柚子需要人工授粉,花期一周左右,得抢在好天气授粉。那会儿,整个村子空无一人,山坡地反而热闹,四处的果园传出人们的笑声、说话声。
夏天的晚上,打着手电筒到果园,佝着腰从一棵树下跑进另一棵树下,刚从土里钻出来的知了被一个个捡进桶里。
有时候只有我和爸两个人,得分开从果园两头捡起,我总想快点在中间会合。我方向感不好,本是一行行地捡,跑偏了,跑到其他行去。每次重新定位时,我就有点慌,四周黑黑的都一样啊。每隔十来分钟就喊我爸,他应了,才放下心来。
下雨好玩也麻烦,穿着肥料内袋改成的雨衣,肆无忌惮地在雨里跑,雨停了摇晃树,树下就下雨。知了会被雨水呛出来,它们比平时更早、更集中地出来,我们只用捡两遍,可以早点回家。
不过下雨天,各种虫子也会四处乱窜。鼻涕虫明显增多,哪怕只是脚上粘上它们的黏液我都很难受,如果直接接触到,我会瞬间疯掉,蹭掉鼻涕虫后再找些干土抹在皮肤上,这样会覆盖黏液恶心的感觉。还有一种虫只在雨天出现,很细很长,绿色,像蚂蝗,盘在树根,但很弱,用土扔过去,就能砸断它。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种虫子的名字。
立冬前后的一周,柚子都要摘下树。树像挑着担子,低着头、弯着腰。爬上树,一个人在树上摘,一个人在地面接,再把柚子轻轻地放在地面,碰伤不易保存。我总是在树下接柚子,一个柚子两三斤,飞过来砸在两手掌之间,“啪”的一声,一天下来,手腕非常酸。
柚子下树、进屋,接下来就是给它们“穿衣服”。摸起一张保鲜袋,捻开一个小口,两手拿起一扇,空气撑开袋子,右手伸进袋子拿起柚子,袋子边沿往上一拉,左手抓住袋子开口,右手猛力转一下柚子,保险袋从底部快速贴合柚子,直至旋转到开口,打上结。柚子散发柔和的光。
冬天,卸下重担的柚子树尽情地伸展,汲取营养,为来年的丰收准备。而柚子在房子里等着批发商来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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