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春节期间牺牲的曹振贤烈士塑像（作者摄于北京会城门公园）
己亥年前的一个周末，住在北京西客站附近的一家酒店，距离会城门公园的几百米处，翌日晨练，便擦黑慢跑进去。
远远的看见了一个雕像，还有一座纪念碑似的建筑物，虽然有一定距离，但当时依然感到了庄严肃穆的气氛挤压着我的神经。
走到近处一看，果然是一座不同一般的塑像：一个年轻人做出起跑的动作，右手向前伸出，左手捂住胸口，神态表情异常生动，急切、愤慨和痛苦一齐雕刻在脸上。他身体右侧的高达四五米的石碑阳面上，刻着“曹振贤烈士”五个金色的颜体字，灰蒙蒙的晨曦里，闪着微亮的光芒。
曾经于1980年夏秋，在此不远的大学，开始就读。说起来，这个公园并不陌生，但当时没有留下一点儿印象，曾有这么一座雕像和石碑。于是就特别好奇，绕到石碑阴面读碑文。
天刚蒙蒙亮，加上刻在上面的字体已经斑驳陆离，仔细辨认了十几分钟，才勉强看出了个究竟。上面刻着曹振贤烈士牺牲的过程和他的大概生平：1980年春节初二晚十点左右，作为公共汽车的售票员，曹振贤随车进入总站。车上乘客下车后，又上来四个醉酒青年，他们在车上胡闹，曹振先制止之，其中一人拔出利刃刺中了他的胸膛，然后逃跑了。曹振贤负伤之后，仍然不顾一切地跳下车，拼命地追着这四个歹徒，就在会城门公园附近的路边上，终于流血过多而体力不支倒在血泊中，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壮烈牺牲了。
日后，四个歹徒全部落网。
曹振贤被共青团北京市委评委模范团员，号召大家学习之。
天海一沙鸥（作者摄于西澳）
一则发生在39年前的老故事，突然闯入眼帘，以前从没听说过，对于我心之撞击力的确挺大的，一时间，语言难以表达。
第一个反应就是：烈士牺牲的那天出生的孩子也近40岁了；确切地说，那一年出生的人属猴，跟大姐的儿子一样大。外甥已经是一名非常出色的职场干将了，独当一面，正在生机勃勃地做着自己的事业；而这曹姓人家，却从那一天，永远失去了爱子，活着的人，也好似被打入了地狱！
曹振贤的爸爸妈妈——以后可怎么过年啊？
又屈指算了算，小伙子年龄段跟我相当，牺牲时也就接近二十岁，肯定还没有成家呢，人生真正的春秋历程刚刚开始，却被一场横祸戛然而止，提前走到了最终的尽头。
心里头感到一阵阵的疼。
是啊，今天重温这段令人揪心的悲剧故事，一定会有人问：曹振贤当时这样做值不值？为了制止几个醉鬼破坏公物、无理取闹，而把自己的一条年轻的生命搭上？
其实，立在石碑后面，当时脑袋里装的就是这个问题。
深深地做着呼吸，使劲儿地让自己镇静一下，好好地厘清一下思路：假设退回四十年，自己遇到这个事儿，会怎么样选择？
瞬间，就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也许39年前，选择的答案跟英雄差不多；可是，现在则不一定会冲上去了。
接着一个新的问题又涌上心头：这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年纪问题吗？
还是一下子答不上来。
那么，别人的选择——比如与曹振贤一样岁数大的今人，现在遇到同样的问题，会不会再去复制英雄的选择呢？
我也同样是答不上来。
之前所以说，可能自己会挺身而出与坏人作斗争，因为记忆中那个时候的人都可能那样做。当然，可能归可能，敢于真正做到临危不惧的永远是极少数人。大概那时人们的心思都较之今天简单和纯朴吧。
而此刻，并不是想表述诸如“世风日下”之类的消极论调，也不会因为自己有所变化，就把这种变化也武断地强加给他人。主要是在冷静地做了一个思考和判断，觉得今人对于生命的价值和取向已经与约四十年前大大不同了。
可能社会有进步了，也许是进化了。无论如何，新闻媒体报道中的也好，生活中听说和碰到的事情也好，都说明了一个事实，今人的命好像比之前的人的命值钱了。而且，今天的人，也比那个时候的人精明了，所谓精明，不外乎是考虑自己的处境、盘算自己的得失更多了。
不是嘛，学习雷锋的热诚不如从前了，义务服务于人他人和社会的动机小了而行动也少了，用钱来衡量事物的思考习惯变得更加自如了。
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因缘反转，在自己遇到困难、甚至于危险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见义勇为来帮助我们呢？
我看极有可能。
听说一位著名的老教授在北京大学做演讲，他老先生提醒学子们，不要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个告诫特别中肯，更不是空话。从古到今，社会的进化发展，既靠着严密科学的不同分工，更靠着彼此之间的共同协作。协作者必须得具备成熟诚恳的利他精神，否则，社会有机的链条式的合作将会断裂而中止。这是危及到大多数人的生活质量、甚至是危及生存基础的大问题。
曹振贤烈士已经作古39年了，死则死矣，死人不可复活。但是，如果后者，能够弘扬学习他的舍己利他和舍身取义的精神，烈士的牺牲——就不是白白地送死。
从曹振贤烈士身上，还解读到了一种气概，就是遇强不弱，敢于迎接恶势力的挑战。正像《亮剑》中的李云龙团长说得那样，真正的剑客，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也要敢于亮剑，这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纪念英雄的方式，莫过于继承发扬他的英雄行为和光荣，只有此，英雄才会安然长眠于九泉之下！
作者与西澳
师大铁陀写于己亥年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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