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看几句话。
“如果自然赐予我坏的癖好,那是因为她的本意需要。我不过是她手中的机器,她愿意怎么开就怎么开,我犯的罪行无非是为她服务。她越是驱使我去犯罪,就说明她越需要罪行,反对她的才是傻瓜。因此,唯有法律跟我过不去,但我根本不怕法纪,我的财务信用令我高高在上,离这些粗俗的枷锁远远的,那只是用来整平民的。”
“正义从来都是相对的,不外乎强者认为无比正义的,弱者却认为公然不顾正义,只消交换地位,大家就能够改变思维方式的。
“自然在人们当中安排了不平等...假如各种生命体都是千篇一律的,那么宇宙将不能维持片刻.正是从这种不同中诞生出了维护一切、引导一切的秩序。”
“对贫困阶层的人做了一件好事,我就对另一个阶层做了大量坏事,因为贫困是有钱有势的人寻求满足自己好色或残酷念头之物的温床。通过我的救济,就阻碍了这个阶层的人对他们就范,也就剥夺了富人们那部分快乐。”
“正是自然给我们指明了差别,所以她绝对无意让我们来混淆不同。”
“唯有感觉,才应该指导人生的全部行动,因为唯有感觉的声音才是圣旨.”
“前者(美德)是空想,而后者是真真切切的。”
“世上并没有绝对好的东西,也没有绝对坏的东西。一切只是相对于我们的习惯、观点和偏见而成立。一旦树立了这一点,一件本身完全无关紧要的东西,却绝对有可能在你眼里一钱不值,而在我这里可能甜美的很。只要它合我的意,即使我们难以给它合理的定位,只要它对我有趣,难道我仅仅因为你的谴责就放弃了吗,那样做不是很愚蠢吗?大自然定下法则,正是为了成全、激起人类犯罪和谋杀的欲望;而她在我们心中刻下的唯一戒律,就是不惜牺牲他人,来满足我们自己。”
关于人类自由“本心”的感悟我在很久之前也有一篇类似论调的文章,原来人类的心灵是真的可以跨越时空相通的。萨德所理解的“自由”是一种真正尊重与追崇去尽可能贴近原始本能的“自由”,也可以理解为人的“本心”。而曾令我痛苦,令所有人产生痛苦之屈辱感的根源也无非是“本心”的受侵犯,“自由意志”的受侵犯云云。
只是从前的我没有细究这些话题,大抵也是因为对于“自由”的理解始终局限在法纪,也就是人为秩序上。萨德的话为什么可怖而又逻辑上无从辩驳?因为他所叙述探讨的内容本就是我们人类本身。
美德是一种空想,而恶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真真切切的,人类所共有的,也就是真正达到“平等”意义上的能力。没有人会在饥寒交迫时选择美德,也没有人会在生死存亡间选择美德,所谓的“恶”是人类赖以生存与发扬本心的力量。如果美德被承认,那么恶行也同样不可缺少。二元化粗暴分割开来的做法是愚昧而偏见的,是非正义的。
何况善恶的界限又于何处呢?
更多的时候,“恶”只是他人妄图强加意志于人时所胡诌的借口,却让我们产生羞耻感与服从性,被迫压抑自由意志而遵照别人为你做出的选择。这不是以美德之名压榨真正的“美德”吗?
如此看来,“美德”本身便是教化所用的有利工具。我们压抑精神享受,漠视自然本心,却要从来自他人的感激之情中获取短暂又虚伪的骄傲之情。这不是很可笑吗?
那么,既然“本心”才是真正的所谓“自由”,那么所有人都应该清醒认识到,并且不惜一切手段的发展与顺从自己的本心吗?而萨德比我们更早更远的想到了这一点,答案就是:自然秩序。
正是由于大自然天然创造了不同与不平等,宇宙才得以生息繁衍,社会才能很好的运作。下层为上层源源不断的创造养分与愉悦之温床,脆弱的依附着这个世界而小心翼翼的生存着。
尽管有自然“本心”的存在,而自然已经聪明又巧妙地决定了每个个体其“本心”发展程度之有别。这不正是答案吗?正如所见。有人正在战争中求生存,有人正被迫贩卖至妓女村,有人狭居于某处破落之处一生耕种,有人则生来富贵傍身,万千宠爱。
彼此互不了解,互不干涉,各自安分守己,遵从自然秩序则相安无事。
而正是有人为意图之干涉,下层妄图上位,强者被弱者嫉恨,夺取、侵犯、混乱才由此产生。一切人为意图的扭正都是非正义的,反自然的。
被妖魔化的“萨德主义”,其背后更多的在于强调个人意志之重要性,强调人的完整形态中“恶”、欲望、自由意志的存在。越是有更多的人意识到这一点并真正顺从本心,社会才能真正的进步。届时,世界将不再是简单的重复,而真正意味上构成了多元与高度包容性的高级文明形态。
在这个夸张的被性虐与暴力充斥的萨德的世界中,作者以这样乖张的方式向我们陈述着“人”的完整存在,也以身做表地为后世的人们贡献着自己的思想。
波特莱尔这样评说萨德:“欲对邪恶有所了解,必得重访萨德。”
而我这样理解萨德:“欲对“人”有所了解,必得重访萨德。”
而我希望所有人也能超越所有偏见来重新正视与审视萨德伯爵之著作,并不仅仅是当作一本异色小说来满足自己粗浅的猎奇需求。
在尚未“遇见”萨德之前,我最喜爱的作家是俄罗斯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之一。原因也在于其对于所谓“恶”,所谓人性的较真实描写,但局限也在于此,其往往仅仅局限于某个体的内部斗争,且言在此意在彼,并不是为了刻意凸显“人”之主题的著作。
如果说费·陀是一位心理/人性描写大师,而萨德则将其提升到了与周遭世界皆产生联系的高度。萨德弥补了我一直以来的这个缺憾。
书中“食屎癖”(coprophilia)”节的安排也饶有趣味。作者以这样偏差、乖张、粗鄙的方式告诉我们:“自然”是不加修饰的,原始的,是不加丝毫粉饰与美化的崇高存在。要贴想近“自然”,只要保持、(承认)原始的“肮脏”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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