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世繁华（44）
忆（四十）冰麟星宿成眷属
“小洛！你快点！”
说话之人年纪约莫十多岁，面容却沉稳内敛，颇有小男子汉气概。他领头走在小路前方，不时朝身后贪玩的女娃娃喊上一嗓。
回头再看这女娃，个头比他小了些，许是妹妹。眉眼间透着机灵活力，体态轻盈，童稚十足，活脱脱的小人精儿！她跑跑跳跳，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时而拽把野花，时而捉捉虫蝶，散漫的很。似是对男娃的喊叫不怎的在意，又似是在歪头思考些什么。总之，心思飘得很远。
男娃有些恼怒，却又拿她没有办法，无奈叹口气便回头寻她。牵起她肉嘟嘟的小手，大步朝远处一方院落走去。边走边数落她一句:“眼看要日落，你怎的这样贪玩？”
被唤“小洛”的女娃，脸上依旧挂着无邪的笑，任他牵着往前走，不吵不闹不挣扎，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兄长，你说今日先生所授课业，是何道理？”
男孩未做停顿，随口问她:“哪一段？”
“天长地久……何为天长？何以地久？”这一路，她也未能参透先生的解意。
“天长地久意为‘永远’。天地永世存在，悠远绵长，无尽无穷。”男娃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永远？”小洛不太懂，那该是多远呢？“比私塾到家的这段路还要远么？”
男孩听后一笑，“小洛学的不够认真，先生所授那段不仅仅只有‘天长地久’，你却只记得这四字。”
小洛嘟起粉嫩的小嘴，不以为然地回道:“我就喜欢这四字！”
说话间便到了家，屋中一素衣粗布的女子正忙碌着，一看兄妹二人回了家，便喊二人上前，“诚儿洛儿快来，就等你二人呢。今日怎的晚了？”
“还不是因为小洛，一路上四处乱跑。”
男娃原是叫诚儿，在母亲面前，终是露出孩童神色。他忍了一路，眼下正撒娇般的抱怨，脸上未带恼怒。
小洛倒是不乐意了:“兄长乱说！小洛是在思忖先生所授课业！”
“狡辩。”诚儿随口轻斥，脸上还是宠溺更多。不想与她争论，回头问了母亲:“父亲呢？”
“你父亲到镇子上租车马，眼下该是快回来了。”女人不动声色地摆放碗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饭桌上菜食少的可怜，除了一盘烤熟的红薯，并无其余吃食。她盛了稀饭，却突然叹口气。这稀饭，也确实稀汤寡水，不甚可怜。
“洛儿，吃饭吧。”
木勺舀起一勺米汤，又撇了撇水儿，还算是剩了些白米。诚儿洛儿正是长身体之时，只吃些烤红薯定是不行，断不能叫他兄妹二人连这点米饭也吃不着。
“娘亲，父亲租车马做什么？”
“我们要去蒲山躲避旱灾，旅途遥远，若不租辆车，你兄妹二人又如何能受得了这长途跋涉？”
说到此处，女人愈发愁容满面。连年的大旱，他们的土地已然颗粒无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家中更是一贫如洗。孩儿父亲此次出行租车，还不知能不能租来。
这时，院外进来一人，这人正是孩子父亲。同样粗布素衣，皮肤土黄发暗。他面露沮丧，拍拍身上尘土，朝屋中走去。不错，确是走路回来的。
“我回来了。”他有些惭愧，坐在地桌一旁。
女人自是知晓事情原委，也不再多问，径自给他盛了一碗米汤，“我们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吧。”男人喝口汤继续道:“此行旅途遥远，车马还是贵了些，省下来能抵我们半月干粮。”
夫妻二人的交谈，尽收兄妹二人耳中。小洛稍小些，懵懵懂懂，却也清楚父母所说何事。诚儿更是少年老成，他一言不发，不愿给父母徒增烦恼。
“母亲，蒲山是不是神仙住的地方？”
早前她听先生说过，蒲山乃是天地交汇之地，是离天宫最近的山。漫山遍野的蒲公英，朵朵皆如村边井口那般大小。那蒲公英莫不是成了精？！小洛如是想。
全家陷入沉默之际，小洛甜美的童声打破寂静，在如此绝境中，这童声注入了些许活力，令全家人重燃了些希望。
女人终是露出了笑，“是，洛儿定会喜欢蒲山的！”
“好！我去收拾衣物！”小洛囫囵扒了碗中的饭，跳着笑着跑回了房。
……
冰麟龙身盘旋于清修苑上空，呼啸几声后，直直落下，并幻了人形。他步履匆匆，直奔靳修隐所在长生桥。自帝尊放弃寻染凝仙尊后，便日日守着长生桥，盼有朝一日，她能自行回了清修苑。
“帝尊，您找我？”
靳修隐慵懒地抬头看向说话之人，正是他的坐骑及唯一近身侍卫，冰麟。十年光景，转眼即逝。眼前的冰麟，退了先前的稚气与单纯，添了不少成熟稳重气息。靳修隐不禁失笑，能叫冰麟这等呆板之人有如此大的变化，星宿君也着实不简单。
“自即日起，你便是自由之身。”靳修隐欲言又止，脸上没什么情绪，语气也听不出喜怒。
冰麟当即听出靳修隐言外之意，怕是要赶他走了。即刻跪在地上，重重叩了头:“冰麟愿伴随帝尊生生世世！绝无二心！”
靳修隐举起手中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的心思，如此显而易见么？果然连他的小坐骑皆能揣测他心中想法，他当真是无甚内涵可言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我主仆一场，早晚是要散的。”
“可是……”冰麟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靳修隐生生打断。
只听得他说:“你若不走，我便替星宿君另寻个人家。”他看着冰麟，眼中尽是坚定神色，不紧不慢，口气却毋庸置疑。
这话冰麟听的一清二楚！这段日子，为照顾帝尊情绪，他与星宿君一向隐蔽，怎的才短短十多年光景，便被帝尊发觉了去？他倒不是怕什么，只是眼下，帝尊正值萎靡，他如何能弃他不顾，与星宿君双宿双飞？岂不是太过自私？
见冰麟木纳呆滞，楞在原地一声不吭，靳修隐虽皱眉，心中还是好笑的，“怎么，你愿将她拱手让于旁人？”
“自是不愿！”
冰麟这下急了，他脱口而出这话。视线猛然对上靳修隐，却发觉他早已肆虐地笑出了声。
“咳！你起来吧。”靳修隐自觉好笑，清了清嗓子，又灌下一口酒，满满的苦涩感自舌尖传进血液，流进心中。
“星宿君，本尊已然尽力，且看你的了。”靳修隐似是自说自话般地说道，连眼皮也未抬一下。
冰麟起身，正诧异帝尊所言，只见假山后隐着一曼妙身姿，她讪讪地现了身，脸上露着难看的笑，表情微妙，委实尴尬。
“想来是小仙不自量力，妄想在帝尊面前耍弄皮毛之计。”
星宿君以为隐了仙身，设了仙障，便能逃过靳修隐的眼。尾随冰麟而来，躲在假山后方。奈何她的雕虫小技只哄骗的过冰麟这个呆子，却敌不过靳修隐的高深道行。
“星儿，你这是做什么？”冰麟看向她，无奈甩甩仙袖。
“闭嘴！还不是因为你拙嘴笨腮，什么都做不好！我才跟在你身后……”星宿君低声怒斥道，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我……”
“你二人退下，莫要血染我清修苑。”靳修隐再一次打断冰麟，直接下了逐客令。他可不想听这二人打情骂俏，视他于无物般！
冰麟一脸茫然，被星宿君生拉硬拽，二人终是消失在靳修隐视野中。
几壶酒已然尽数下肚，地上酒壶四散，乱糟糟。靳修隐昏昏沉沉飘飘然，由内到外，烧灼难忍。索性歪在桥墩旁，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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