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九郎到现在还记得张云雷搬来的那个星期天。
那天一大早,门外就传来嘈杂的声音。吵的杨九郎这个夜行动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一肚子的起床气从床上爬起来。
"呼啦"一声用力打开门,入眼的是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脊背几乎弯成一个圈,两片分明的蝴蝶骨夹着凸起的骨头顶着针织衫露出形状。圆滚滚的汗珠顺着下巴骨滑下去,整张脸涨得通红。
杨九郎就这么看着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肚子的起床气就这么烟消云散,竟然还升起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新搬来的?我帮你吧!"杨九郎系好睡衣扣子对着正在弯腰搬箱子的人说。
"不,不用了。"好像突然被声音吓了一跳,身边的人惊恐的抬起头:"我自己能行!"说着还侧了侧身,躲开了杨九郎伸过来的手。
"嗨!这以后就是邻居了,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说着弯腰搬起了一个箱子:"放哪?"
"……放那吧!谢谢!"
"张云雷!"电梯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引得两个人同时回了头。
"你可算上来了,快来!"这个叫张云雷的男人抬手招呼走出电梯的男人:"多亏了这位先生的帮忙,还不快点来谢谢人家。"
"你谁啊?"男人面向杨九郎,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对门的,来帮个忙。"
"哎呀,你干嘛啊!"张云雷挡在杨九郎前面:"人家是来帮我们的,你怎么说话呢?"
"他摸你手了,你知不知道!"男人一把拽过张云雷同时警惕的看着杨九郎。
"就是搬东西的时候碰了一下而已,你别这样!"
"我们家的事儿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插手,请吧!"男人抢过杨九郎手里的箱子,说完转身进了屋。
"这……"杨九郎站在原地,尴尬的要命。
"张云雷!"男人在屋里喊了一声:"进来!"
"那个,不好意思。他不是有意的,您别介意,改天等我们都收拾好了,我让他给您道歉。谢谢!谢谢!"张云雷匆匆忙忙的向杨九郎鞠了一躬,赶紧进了屋。
"你怎么能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呢?"
"他是我们的邻居,人家是好心。"
"好心?真好心能摸你的手吗?"
"我要说几遍你才能信,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我不管,以后不许你跟他说话!"
"你……"
争吵声、推搡声从屋里传出来,杨九郎站在走廊里暗暗的骂了一句:"神经病!"
(二)
杨九郎第二次遇到张云雷是在几天后的电梯里,张云雷正拎着一大堆东西准备关电梯门。
"等等!"门快要关上的一瞬间,杨九郎钻了进来。
"……您好!"张云雷冲着杨九郎点点头,友好的笑了笑。
"嗨!"杨九郎打了个招呼,心情莫名的变得很好:"买东西去了?"
"嗯!"
"我帮你…拿…"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杨九郎讪讪的收回了手。
"……哦,不用,我可以的。"
"叮咚"电梯到了,张云雷和杨九郎一前一后出了电梯,"哗啦"一声,装橘子的袋子突然裂开来,黄澄澄的滚了一地。
两个人同时蹲去捡,杨九郎跑去捡回那些滚的远的橘子,张云雷则蹲下身去捡那些散在周围的橘子。
杨九郎抱着橘子走回来的时候,地上还剩最后一个橘子没有捡起来。杨九郎伸出手的同时正赶上张云雷也伸出手,两个人的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握在了一起。
"呵!"张云雷慌忙的抽回自己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杨九郎也慌的要命,赶紧把捡回来的橘子还给张云雷,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回了家。
"扑通!扑通!"靠在门板上的杨九郎此刻心跳加速,脑子里更像是一锅烧开了的开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呸!你这个没出息的,长这么大姑娘的手你也没少摸啊,不就是摸了一个男人的手吗?你在这瞎激动什么?"杨九郎在心里不知道骂了自己几个来回。
"真软!"杨九郎搓了搓手指尖,还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像个初经情爱的毛头小伙子。
偷偷摸摸的趴在门镜上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张云雷竟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家门前,一脸沮丧。
"怎么了?"杨九郎想也没想的打开门:"怎么不回家啊!"
"那个,那个我出来的急。忘了带钥匙!"张云雷窘迫的说。
"那你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了两个小时以后到家。"
"要不,你先来我家等着吧!"
"不用,不用。"张云雷赶忙挥了挥手:"我在这等着就行了。"
"外面这么冷,走廊里也没有暖气,万一冻坏了怎么办。"杨九郎走过去拎起地上的东西:"我知道你怕什么,没关系。两个小时呢,实在不行你就提前半个小时再出来不就得了!走吧!"说着领着张云雷进了屋。
"坐!"杨九郎放下东西:"我给你倒杯水!"
"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张云雷接过水杯。
"我姓杨,杨九郎!"
"你自己住吗?"
"不然呢,我可没有这么福气,摊上你这么好的室友!"
"我和他不是室友,他是我男朋友!"
"……"
"对不起啊!"
场面一度很尴尬……
"对不起什么?这有什么的,你这么好,搁谁谁不喜欢啊!"杨九郎倒是很坦然。
"我可以看看吗?"为了缓解气氛,张云雷参观起了屋子:"这是什么啊?"
"哦,那些啊!那是器械的发动机,那个坏了,这几天我一直都在修!"
"你是工程师?"
"工程师算不上,顶多就是个修理工。"
"没有,很厉害!"
兴许从来都没有见过,张云雷对着这些机器产生了好奇。他不知道,此时的杨九郎也在看着他。看他逆光投射出的轮廓,有种想让人亲一口的冲动。
手机铃声打断了杨九郎的思绪:"喂,你到楼下啦!好,我?我还能在哪,我在门口等你啊!"
"他回来了,我走了。"张云雷说完拎起地上的东西,临出门前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放在门口:"谢谢你!"
"不客气……"房门关上,看着那颗橘子,听着对门张云雷和那个男人的对话。杨九郎突然想变成一个坏人,那种欺儿霸女的恶霸。这样就可以把张云雷给抢过来了。
狠狠地吸了吸空气里残留的属于张云雷的味道,杨九郎转身进了工作间:"醒醒吧!法治社会!"
(三)
半夜,杨九郎迷迷糊糊的睡着,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争吵声。
"你说,你手机里的那个号码是谁!"
"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那是快递员。"
"快递员?快递员你跟他打那么多电话干嘛?说,你是不是跟他有事儿?"
"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我问你,对门那个男的又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那是我们的邻居,我们搬家那天人家好心好意帮我们,你呢,你那么跟人家说话!"
"你还说跟他没事儿,你都偏向他了。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你干嘛啊,这么晚了。咱们可不可以不吵了…啊……"杨九郎听到人摔倒地上的声音:"我受不了了,我们分手吧!你无时无刻不在怀疑我,我真的没法和你再在一起了。"
"张云雷你给我回来,不然我杀了你……"
巨大的关门声在黑夜里响起,紧接着杨九郎的家门响起敲门声。杨九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跳下床飞快的跑过去开了门。
"我能在你这待一会儿吗?"可怜的人儿在寒冷的冬夜里就这么光着脚抱着胳膊站在那里,见到杨九郎以后使劲吸了吸鼻子。
"进来!"像是怕被人抢走了一样的把人拉进屋。杨九郎脱下自己的鞋,给张云雷穿上。
"你的胳膊还好吧?"杨九郎试探地问。
"……"
"我都听见了,他一直这样吗?"
"……"
眼睛一瞥,杨九郎看见了张云雷嘴角的淤青:"他打你了!"
"……"
对面的人不说话,只是眼角有泪不断地滴下来:"他总是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样的人你还跟着他干嘛!"
"你以为我不想离开他吗,可是不行啊!那次我都搬出去了,结果第二天他竟然拿着刀去了我家,我爸妈年纪大了,万一出了事儿……"张云雷不敢再往下说:"他能干出来的,所以我宁愿他打我,也不能让他去伤害我的家人啊!"
"别哭了!"杨九郎坐过去搂住张云雷:"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你每天都过得这么痛苦。"
"我得回去了,要不然一会儿他找来就麻烦了…唔……"
话没有说完,人就被狠狠地吻住了。杨九郎胡乱的撕扯着张云雷身上的衣服,等到知觉再回到大脑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双双倒在大床上。
密集的吻落下来,张云雷没有太多的反抗。只是紧紧的搂住杨九郎的脖子,献祭般的送上自己的身体……
"疼!"杨九郎只是刚刚把自己的欲望送进一点点,张云雷就疼的直皱眉。
"对不起!对不起!"杨九郎说着就要往外退,却被张云雷用腿勾住了腰:"别走,你进来吧!"
杨九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急不可耐的动起来……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的想把你抢过来,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
几天后的夜里,趁着夜深。张云雷敲响了杨九郎的门,而早就等着那的杨九郎更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般的按在墙上疯狂的吻着。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九郎,你说的我认真想过了。我还是不能离开他,我要对我的家人负责。我怕!"
"那我呢?谁对我负责,现在我只要一想到你每天都跟他躺在一起我就嫉妒的要死。张云雷,难倒你打算一辈子都陪着那个疯子吗?"
"我们再等等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要你真真正正的属于我。让他知道好了,要不就让他弄死咱俩,要不就咱俩弄死他……"
"不要!"张云雷赶忙捂住杨九郎的嘴:"你千万别这么想,为了他断送了你,这不值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们,我们断了吧!"
"……"
张云雷说完打开门走出去,留下杨九郎沮丧的坐在地板上。点了根烟,杨九郎站起来进了工作间。
(四)
那天以后,张云雷和杨九郎就没有见过面。等到再见张云雷的时候也是两个月以后!
杨九郎接到电话就往医院跑,赶到病房的时候警察正在对张云雷做笔录。
"这么说,是他先上的热气球了?"警察抬头看了看杨九郎示意让他先等一下。
"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让他先上去,然后再把我拉上去。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刚上去,热气球的启动了,然后……"张云雷脸色苍白,明显吓得不轻。
"警察同志,请问发生了什么?"杨九郎走过去搂住张云雷。
"你朋友和同伴一起去游乐场,游乐设施发生故障。同伴当场死亡,你朋友因为惊吓昏迷送来了医院!经过初步判定,是游乐设备老化引起了这场事故。我们感到抱歉!"
(五)
"九郎…九郎…我快到了…啊……"
"一起…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看着怀里的人渐渐平复,杨九郎温柔的退了出来。
"等我一下,我给你擦擦身子。"
"嗯!"张云雷慵懒的回答……
(六)
我叫张云雷,在遇到杨九郎之前我以为这辈子都要陪着那个疯子过了。是杨九郎让我重获新生,我给他下了药,每天只有那么一点点。那种药很难找到,我费了很大功夫。果然,那种药吃多了可以引发反应迟钝。可能是老天可怜我吧,所以在热气球发生意外的时候他才没有能及时跳下来。这个秘密,我永远都不会让杨九郎知道……
(七)
我叫杨九郎,在认识张云雷之前我从不认为我会喜欢一个男人。我爱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可能是见到他的第一面吧!关于他身边的男人,我生气,嫉妒,痛恨。他本该是我的,也必须是我的。所以我在工作时为游乐园里热气球的发动机做了手脚,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这个秘密,我永远都不会让张云雷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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