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苏安安
图丨侵权删
前几日,得知一个旧日同事升职当上副院长的消息,姑姑特意打来电话告知我。同属卫生系统,在北方的十八线小城里,这种消息总是不胫而走。
曾经同在急诊科就职两年,对他印象深刻,他那时医学院刚毕业,和支边回来的我同年考进医院。
记忆中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很斯文的模样。
照理说,本就聪敏勤勉的他,评副高,当院长我并不惊奇。更何况,体制内的工作本就如此,除了不遗余力地向上攀爬,几乎别无选择。
姑姑在电话里惋惜道,如若你当年不负气离职,这么些年熬下来,总也会小有成绩吧!
姑姑用了熬这个字,对,这个字用的恰到好处,恰好我见证过他熬出来前的一小段岁月。
同一批考进医院的同事,当时很多还都停留在,过五关斩六将,终于端上铁饭碗的窃喜中。
住在医院提供的单身公寓里,下班的闲暇时间,基本都用来看电视打游戏,遇上轮休,又会三五聚集,拖拉机斗地主整个通宵。
而他,看专业书,学英语,第二年便通过执业考试,待住院医师轮转期结束,又继续考研深造,仿佛马不停蹄,一刻也不曾松懈。
我是游离在他们中间第三种人,不爱专业亦不爱无聊的游戏牌局。几乎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创作诗歌散文。亦常常调休,拿着还没来及捂热的工资奖金,试图去走万里路。看着自己的稿子变成纸媒上的铅字,欢喜雀跃;也为圆了自己一个又一个行走的梦想而振奋不已。
医院为他举办践行酒宴,原本急诊科的同事基本也都聚齐了,大家说着祝贺的话,也默默咽下所有的心有不甘。
待他读研归来,我已辞职离开。听说他依然勤奋,不放过任何去上级医院进修的机会,很快晋升中级,做了主任医师。依旧是戴着眼镜,一副斯文模样,处理人际关系却更加圆滑妥帖。
而我告别了体制内的安稳工作,成为家族的众矢之的。
为了谋生,我考取导游证,帮旅行社带散团,全国各地天南海北的跑,但很快便对人头攒动的景点心生厌倦。
继而又靠连载小说,做了天涯的签约作者,收取VIP章节稿酬生活,每天6000-10000字的繁重日更量,一度让我对文字产生眩晕感,现代科技高速发展的背景下,自己全然成了靠键盘和鼠标,生产文字垃圾的机器。我深谙不能靠文字养活自己,学生时代的文学梦,无时不冷冽的嘲笑着,那个写着没有灵魂的文字的,每更一个章节都要预先计算稿酬的自己。
放弃日更之后,我赶上了电商的末班车,选择南通的叠石桥家纺基地,开始经营淘宝店,于是客服美工兼仓管发货,我一个人全包,累的最惨的一次,加班打包到凌晨一点,准备走出仓库的瞬间,一头栽倒在水泥地面上,右眼下方被粗糙的地面擦伤,至今仍有淡淡的印记。
期间很多荒废过时间的同事,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幡然醒悟,事业上快马加鞭,并纷纷结婚生子。
父母每每打电话来,都会语重心长的规劝我,回家过安分守己的生活。在他们眼里,始终觉得一个女孩,辞掉工作并远离家人,怎么拼也都是不计后果。
机缘巧合,我在那一年冬天患上左膝关节滑膜炎,绝对卧床三个月,突然就对时间产生紧迫感,促使我将行走墨脱的计划提前。我想,墨脱回来,纵使需要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也义无反顾。
诡异的是,墨脱走出来,我的滑膜炎竟然奇迹康复。
腿疾康复不久,我便面对了在往日的一段感情中做决断的局面。懦弱如我,经历了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还是选择逃离。
我重新回到拉萨,开始藏漂生涯。
应聘进了一家很有特色的探险公司,恰好赶上公司发展的黄金鼎盛期。
终日与雪山圣湖相伴,也终于找到自己心灵的归宿。
后来在西藏认识了先生,闪婚闪育。
为了陪伴孩子成长,我选择回到内地。先生老家浙南,距离我家乡有1200公里的路程。我们最终折中在完全陌生的城市买房,带着孩子安身立命。
先生创业伊始,几乎披星戴月,我独自抚养孩子,并用在拉萨攒下的积蓄和网络兼职的钱供养房贷;生活开支;事无巨细。
很长一段时间我罹患轻微抑郁,靠酒精维系睡眠。
父母仍然乐此不疲规劝我回到他们身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特别累的时候,会觉得有老人在身边帮衬一把,总会轻省许多。
哪知却赶上了国家计生新政的春风,全城的已婚适龄女性都开始孕育二胎,甚至连65后都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偶尔,带着孩子回娘家小住,亲朋邻里相见,几乎不问饭吃了没,而是问怎么还没生二胎?
于是我纵观身边昔日的朋友同事,东家小媳妇西家胖大婶,不是怀着二胎便是抱着二胎。
我落荒而逃。
继续回到这个隔着家乡500公里的城市生活。
孩子入园以后,我重新出来工作。也会带着孩子旅行。
偶尔在先生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会放下孩子,自己回到朝思暮想的西藏短暂放空。
归来以后,继续带着孩子;带着心有不甘的梦想;带着北方特有的大碴子味口音,努力融入这吴语款软的江南。
并重新开始写文,不为钱不为名,只写自己的欢喜。
漂泊近十年,纵是思念家乡,也终归明白,生养我的那片土地,我回不去了。
在北方那个十八线小城,很多人眼里,会有明确的成功失败两个标准的模板。
无疑像我这种,庸碌无为,一事无成,甚至连二胎都懒得生的人,便是对失败最淋漓尽致的诠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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