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客栈

作者: 柿二八 | 来源:发表于2018-12-28 13:14 被阅读18次

    乱沙迷眼。

    狂风杀入山涧戏谑,卷起的枯叶打得人脸生疼,漫漫黄沙中,唯有这抚州客栈还红灯敞亮,破旧得有些掉漆的牌匾显得这家客栈格外不起眼,店内均是薄木圆桌,宽凳窄道间人群涌杂,即使屋外只有枯枝残叶伴着风沙碰撞的声响,却丝毫不影响屋内热闹劲儿,店小二只有俩,高的叫阿德,矮的叫顺子。

    抚州客栈

    人们喜欢来抚州客栈喝酒,原因有二。

    一是老板人实在,从不往酒里掺杂七杂八的东西,当然,这话是懂行的人说的。外行人只晓得这家的酒香浓郁,味道尚佳。

    二是无论是京城首富还是街边乞丐,凡进店者一视同仁,无论你是拿着几块破铜板叫一碗热酒还是撂下几块金元宝叫上满桌好菜,在店家眼里,你也只是个普通的顾客。冲这点,靠给人磨剪刀为生的刘二老就认准了这家,吃饭这事就图个痛快,若像外边那样还有个嫌贫爱富之分,多闹心。

    诚然,这抚州客栈实际没什么格外起眼的地方,老百姓喜欢的,就是实实在在的玩意儿。

    大堂供给酒菜,四四方方屁大点地方却是冗杂了众生百态。

    “科举刚刚结束,看公子气色不错,可是今年胸有成竹,十拿九稳?”阿德冲常客周生招了招手,他去年落榜哭诉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

    周生听罢皱起眉头,到也不是十拿九稳,连考四年,虽谈不上穷困潦倒,但也是家境寒酸,今年的考官又换了,能不能考中全看命数,想到这,他的心揪了起来。

    一向善察言观色的阿德忙改口道:“瞧我这嘴,我当问公子应中第几。轮文采,从上次随口一吟便听得出不一般,您不高中,实属屈才。”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好诗!就是这句。”阿德放下手里的账本啧啧称赞。

    “可……并非我所写,是晏几道的诗。”

    “那又如何,这文章天下一大抄,字就那么多,万变不离其宗,随口就来也是公子您记性好!”阿德舔了舔嘴唇说得一脸实在相,眼睛一眯冲人笑道,“还是两钱小菜吗?”

    “不,加一钱。”周生的心情明显爽朗了许多,整理了一番装束找了个中心的座位坐下,本欲掏出行囊里书的手转而支起脑袋,想入非非起来,他觉得那店小二阿德的话不无道理。

    抚州客栈

    阿德是前台招呼客人的,顺子则负责一些杂活,换句话说就是什么都能做。粗里说是擦桌搬椅,帮客人收拾客房,上菜收盘,细里说那可就厉害了,张库管年过半百,负责看管西口门的炸药库,半年回一趟家,条件艰苦,那夜许是赶路久了便来客栈歇歇脚,浑身脏兮兮的甚是狼狈,这倒也有情可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儿的哪来这个便利啊。不过其他客人可不乐意,脸一撇,头一扭,用手掌连连在鼻孔边扇气,弄得张库管的脸涨得通红,要不是风大难行,他也不想受这个窝囊气。顺子瞧见了二话不说撸起席子麻利地打了一桶热水配着凉水招呼张库管进了客房。“咱们客栈啊,水管够,不要钱!”这可把张库管感动的一塌糊涂,也让其他客人心里瞧了个明白,一想到这前因后果都是那政府不通情理,不仅克扣农民工粮食,还强行召集男丁发配去大漠,有家不能回,大家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全被点燃了,将那暴政的皇帝从上到下骂了个痛快。有人借着酒劲踩上凳子,吆吆喝喝要推翻这个朝政。

    天色笼上铅灰,客人入房的入房,赶路的赶路,堂内只剩两桌客人,一桌是喝得醉醺醺的捕快,他们没有抓住通缉犯,被上面重罚了俸禄。

    木板被来人笨重的脚步声踩得吱吱作响,阿德带着招牌性的微笑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那双瞳仁已经泛棕,眼白处有些血丝,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好似要把人看穿。阿德不自觉一抖,还是笑着问道:“您点点儿什么啊?”

    眼睛的主人是一副粗旷面孔的大汉,身形健硕,穿着剪裁并不怎么精细的粗布衫,手里托着长麻袋,倒是腰上绑着的那块大金腰带给整个人增了几分阔气。

    “阿德,我来招呼,你去忙别的。”从内房走出一蓝白长衫男人,圆框黑墨镜,扁平四方帽,活像街上算命的半仙儿先生,他将眼镜向下拉了拉,露出乌溜溜的眼睛将大汉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扇一笑:“里面坐。”

    大汉顿了顿,终是闷声往里屋一钻,待长衫男人进屋将门关好后,大汉捏了捏鼻子流露出一丝诧异,这里充斥着一股中药的气味。

    “几天不见,你又收集这么多了?”大汉开口。

    “你要相信人都是有妄念的。”长衫男人将墨镜重新推了上去,抬臂用指腹轻轻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这次不只有贪官的,还有良民,这些价你总要给得好看一些。”

    大汉勾唇一笑,熟练地拉开那些红木雕刻的抽屉,里面的瓶瓶罐罐被码得整齐,像蓝衫男人的装束一样让人看了心里顺畅。

    “这个也是?”大汉指了指最角落的那个黑罐,足足有泡菜坛那么大,抱起来也沉甸甸的。

    “他刚入仕途便被左相之女看中,为攀高枝休了发妻,待人来寻时竟将其溺死在湖中。”

    “还不足以这么重吧。”

    “他后悔了。”蓝衫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好像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不过,也确实与他无关,他只是阴界负责贩卖人间罪恶意念的差使,坐在小小的客栈里看尽是是非非。

    大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托起变得磐石般重的麻袋推门离开,临走前,他用余光扫了扫仍在桌上侃大山的捕快们,大汉腰上的金牌被打进来的月光照得发亮。

    大抵有细心的客人能看到上面的“差”字。

    不过,谁又会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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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之事,信与不信它就摆在那里,至于他是不是鬼差,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心照不宣便好,你也早些歇息。”师父缓缓起身向楼上客房走去。

    “是,英儿明白。”

    耳根忽觉少了许多嘈杂,转头一看,一桌捕快什么时候都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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