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三点,我站在二十一楼的阳台,夏天本该很热,但是这里风很大,吹在脸上,很是凉爽。
我想象着自己从这里坠落的画面:如果运气好,头部会先着地,头骨可能会瞬间裂开,脑浆和血液的混合物迸裂而出,然后在干净的路面画出一朵血花。全身各个破裂的伤口会流出渗人的鲜红,直到把之前的血花淹没。要是运气不好,腿先落地,那我可能不会马上死去。但是我会听到清脆的腿骨断裂的声音,接下来,断掉的锋利的腿骨会插入我的腹腔甚至胸腔,血液流的到处都是,内脏也摔得一塌糊涂,呼吸变得困难。巨大的疼痛让我意识模糊,几分钟之内,身体慢慢失去生机。
从小我就很怕疼,所以不再敢继续想象下去。我掏出手机,想给生命中的一些人告别。父母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关心我死活的人了。女儿还小,三岁的时候没了爸爸,六岁又要失去妈妈,对她太过残忍。但实际上我在不在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呢,她奶奶早就不让我和女儿见面了。因为在他们看来,是我害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都说人死之前,脑海里会如跑马灯一般地闪过这个人的一生。
双脚离开二十一楼的瞬间,我首先看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多好,无忧无虑,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又是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除了成绩好,还拉的一手漂亮的手风琴。中学以后,突然变得叛逆。哪怕是身为老师的父母都没办法管住我。喝酒,抽烟,早恋,我能够感受到父母看我的眼神,满是失望。
我不知道自己下落了多久,身体由于失重极速分泌了大量肾上腺素,我体会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次高潮。
我想起了生命中曾给我带来过快感的那些男人。我的一生中从来都不会缺男人,我依赖他们,我也爱他们,这句话这样说出来让人觉得我是个花心的女人,但是我的确爱他们。用我妈的话来说,我要是没有男人,就会死。用我的话来说,我只是离不开爱。
初恋是个学霸,成绩很好,人很暖。只是他过于悲观的性格,让我们的爱情客死在异地恋的路上。我爱他,毕竟是他让我知道,爱在若干年后回忆起来,是甜的。
大学时,我遇到了我的丈夫。在我们还沉浸在大学课堂的时候,他退学了,他说课堂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他是鹰,怎能待在笼子里。于是他借了所有能借的钱,去开创了自己的事业。他离校的同时也带走了我那颗孤傲的心。我承认,一个男人只要在我面前做了一件与众不同而且有魄力的事情,我就很容易着了魔一般地爱上他。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错,他成功了,事业上风生水起。同时,在大四那年,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表现出的慌乱让我有一丝不安。但我还是倔强地让我爸妈以及他爸妈知道了这件事。我一毕业,婚礼和女儿陆续到来。外人看来,他事业爱情双丰收,但是只有我知道,他成熟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个巨婴。
他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除了工作,什么都不会。甚至每天早晨出门,连袜子都要我替他放到鞋边。此时的我,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不需要去工作,也不需要带孩子。孩子由他爸妈悉心照料着,倒也放心。
他第一次动手打我,是因为一次给他倒的热水太烫。他一手揪着我的头发,一手拿杯子砸在了我的额头上。之后家暴就如家常便饭。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看清楚他和我之间的爱情,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但是我并没有,我始终坚信我们互相深爱着对方。
我从来没想过会离开他,直到发现了他的不忠。我能够理解他由于生意需要经常喝酒应酬,也明白他需要带客户进出一些声色场所。只是,我实在无法接受他爱上一个妓女的事实。他在我面前狠狠地羞辱我。我以为他爸妈会替我出气。却怎么都想不到,他爸妈跟我说:“孩子都两岁了,忍忍吧,过几天他就腻了,就会回心转意了!”
我被他们一家人的观念惊呆了。我想起这几年来,从飞扬跋扈的少女变成除了做家务,什么都不会的怨妇。我突然笑了,笑得像一个疯婆子,笑完之后我说:“离婚吧!”
他不同意!在他看来,离婚是一个男人一生的败笔。大概处女座的完美主义者都是这样吧,自己做不到完美,却要求别人成全他一个完美。
闹离婚的时候,他歇斯底里的抱着我哭过,拿刀威胁过我,发誓说不会再去找那个女人……
最后都成了屁话,他用上吊的方式告诉我,有的人决绝到连死都不怕,却害怕接受生活中的不完美。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他理想中的完美,是用对我的家暴,对我的不忠以及不公换来的。他就连死,都是那么自私。
我看着楼道里他脖子上那根细细的绳子。他家人来了,哭哭啼啼。警察也来了,忙忙碌碌。我只是默默地想,那么细的绳子,怎么就能承受住那么大的重量呢?我呆呆地看着他的尸体被卸下,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变成了黑色。我甚至连眼泪都忘记要掉。原来一个真正想死的人,走的是那么突然。
我知道,抑郁症不会传染,但是,我却因为他的离开而害了抑郁症。
我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在他离开的第三个月。
哈哈!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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