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画话”五十七《汪曾祺》
曾见过汪曾祺先生一面,是九六年秋天的事,过了年他就去世了。
在所仰止的作家中,这是唯一得亲炙芬芳的,所以,更加亲切。
印象中,他的眼晴小而亮,贾平凹说他是“文狐”,倒有些像。这亮光当然是睿智。他身上不见拒人千里的架子,很随和,走在大街里,这略驼的老头,也就寻常了。不过,他也有与一般人不同的,会对生活里的一切,都感兴趣,不时闪烁玩童般的纯真。
这个老头,没有特别的。但他的文章好,我觉得论白话文的好,汪曾祺可以算一流的人物。朴素而平白的文字,却妙而传神。他不造作,好像很随意,信笔而写去,摇曳而美。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白话文怎么写得好?其实,百多年来诸位先贤都在尝试,各有贡献;不过,论成熟而自然,我觉得当数汪曾祺,比他所推崇的废名、沈从文都写得好,比同时代的不少作家都好。
汪曾祺名世的是小说,小说散文写法,散散淡淡,没有大起伏,不追求悬念,造出一种诗的意境,很美。不过,我更喜欢他的散文。小说与散文有时没有刻意分开,就那么写去,却引人入胜。你说他的魅力在哪儿?故事?没有特别的,文字?倒是真的好。没有惊人句,句句平常极了,可是组成篇篇文章,读去就是有味道。你也不能说出好在哪里,却就是感觉好。
孙犁的文章也好,也朴素,但与汪曾祺的文章,却还是有不同。他们都善写水,也善写女性妩媚之美,不过,孙犁是朴素里带着一种朴厚的乡土气息;汪曾祺呢,却有名士气,平白的文字中多了些机智和洒脱。有时,孙犁过于执着,文字中不免就有些辣味,而汪曾祺却是随遇而安,更多了洞明世事之后的平和。
他们活在同一个时代,好像没有过多的交集。生活与阅历的不同,使他们的文字风格也相异,一如菊之淡,一似梅之逸。人生各有其轨迹,文章也是各展其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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