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生(二)

超生(二)

这个家庭因为第三个孩子的出生，显得异常窘迫。

 80年代的计划生育作为当时的一项基本国策，全国上下执行计生政策，强制节育，举报，解除工作，扒房、搬家具、扛走粮食等生产生活资料，这类行为都属于伤天害理、不讲人权的事情，可是与之抗衡的结果肯定无异于以卵击石。

 血腥无情的计划生育笼罩着整个小镇，镇上的女人生二胎都是偷偷摸摸，不敢让旁人知晓，生怕哪天街道办的上门来找事。

 阿宝爹蹲在地上一脸愁容，思忖再三，他站起身坐在床边抱起了孩子，看着孩子肉嘟嘟的小脸，惆怅的叹口气，低声说，“娃他娘，不行，咱先把老三送到乡下弟那吧，等正月初八，我就送回去，我妈也能照顾上。老二这边，单位的小李结婚一年了，还没孩子，到时候查的时候就先让他看着，我给他们说好了，他两口子为人老实，嘴也紧，先躲躲风声吧。等你出了月子，你要想娃，咱随时都可以去看她们，你看成不？”

阿宝娘听完，眼眶里含满了泪，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是有一千个舍不得，孩子刚出生就要送走，这么小，自己的孩子在身边受苦受累，心里是踏实的，可是放在别人那里即使在好，心里终归要惦记，不是惦记着吃不饱，就是穿不暖的，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过得啥年。

 为人父母，一颗心全都在孩子身上。

 阿宝娘擦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现在能咋办？也只有这样，只是孩子这么小，我放心不下。”

 阿宝爹拍拍阿宝娘的肩膀，“别难过了，放心吧，昂，孩子好好的。在三丫头走之前，给娃取个名吧。”

 阿宝娘听到走这个字眼的时候眼泪禁不住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哎呀，别哭了，孩子会好好的，再别想了，昂，你看，老大叫阿宝，二丫头阿玲，三丫头就叫阿红吧，红红火火，过年了也图个吉利，你看成不。”

阿宝娘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那就这样吧，我这就出门，先去吴大娘家感谢下人家，完了就去镇上给弟发电报去，你再睡会。”

 阿宝爹起身出了门。

年关将近，各家各户开始盼年了，镇上各种小摊小贩摆着琳琅满目的年货，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正是晌午时间，太阳不温不火，天气冷的像是冰窖，但是并没有淹没人们对年的热情，北风呼呼的打在这个西北大汉粗糙的脸上，阿宝爹在镇上拥挤的集市上现宰了两只老母鸡，又给阿宝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来到了吴大娘家，进了院子。

 “吴大娘，在家不？”，“哎，在在，阿宝他爹啊。”，吴大爷和吴大娘从厨房迎了出来。

  “大爷大娘，盼年呐，太谢谢你们啦，要不是你们，这娘俩的命都保不住，我这宰了只鸡，拿回去炖着吃。”阿宝爹把手中大支的那只老母鸡送到了吴大爷手里，“邻里邻居应该的，我们不能收，太见外了”，吴大爷一手推阻着，往后退了几步，吴大娘也一边应和着，阿宝爹见状径直走向了厨房，将鸡放到了案板上。吴大娘吴大爷还没来得及追上，阿宝爹一脚踏出了门，“我和他娘的心意，谢谢大爷大娘，我有事先走了，过两天上你家来拜年。”，阿宝爹转身笑呵呵的挥挥手，就不见了人影。

 阿宝爹转身走向镇上的邮局，他心里盘算着写什么，不知不觉已到了邮局门口，柜台上一个胖乎乎，20来岁穿着制服的小姑娘伸出头，“大哥，发电报啊，诺，这是单子，姓名地址内容填上，一个字一元四角钱，紧着写”，阿宝爹拿着单子站在一个空位置上开始填起来，内容一栏他细细的琢磨起来，等正月初八他就带着三丫头回乡下老家，阿宝爹重重的描了四个字，初八回家，然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交给了小姑娘，“填好了，恩，总共5元6角。”阿宝爹摸摸了下身的口袋翻出一张皱巴的10元钱递了过去，小姑娘接过单子和钱，哒哒哒哒的一阵敲进了电脑。

 阿宝爹急切的问，“姑娘，这啥时候能收着？”，那小姑娘把找零的钱递给阿宝爹说，“大哥，你这不是加急电报，只是普通电报，12个小时就能到。”

阿宝爹哦的一声，心想电报真快，时间能来得及，心里暗暗欣喜。

 出了门，阿宝爹拎着手上的老母鸡鸡和糖葫芦，兴冲冲的直奔回家的路，一进门，看见院内正在玩耍的阿宝，背过拿着糖葫芦的左手，一把抱起阿宝，开心地说，“阿宝，猜，爹给你买了啥，”，阿宝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伸着脑袋要看，却怎么也看不到，阿宝爹哈哈哈哈的大笑，举起手中的糖葫芦，阿宝一把抱住了糖葫芦，开心的用小舌头舔了舔，阿宝爹抱着阿宝就进了屋子，进了屋子放下阿宝，阿宝娘正在给三丫头喂奶，阿宝爹放下手中的鸡，坐在床边说，“ 娃他娘，事都办完了，电报发了，等年过了，初八我就带三丫头走，请两天假，刚好能回来，临走时让吴大娘过来帮帮忙。”

 阿宝娘出神的望着怀里吃奶的孩子，心头一股莫名的悲伤与难过，

 阿宝爹看着出神的阿宝娘，没在打扰，他转身拎着鸡进了厨房。

 中午 鸡炖好了，摊开伸缩的简易餐桌，一家人默默地吃着饭。  

 午饭过后，下午阿宝爹出去也去集市上买些年货回来，说是年货，其实是买些家里应急的米面油，猪肉算是便宜的，买上一斤半两的炒个荤菜。这就拎着回了家，晚上又要去上一通宵的夜班了。

 阿宝娘一个人在家看孩子。阿宝还算听话懂事。阿宝爹出门去上班的时候都会嘱咐阿宝听娘的话。阿宝也会帮着做些家务，年幼的他却不知道家里即将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妹妹会被送走的事。

过年都是家家团聚，而这一家，因为超生将面临更多的坎坷与波折。

年要过，日子也要过。

再难的坎也要过。

物质的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精神的坍塌。    

天下做娘的心都是一模一样的。孩子就是她们的心头肉。

 哪个不心疼。        

 天色暗了下来，阿宝娘早早的锁了院门，躺在穿上，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  

 未完待续，期待超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