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

文｜寒山红枫

图片来自网络

1.

张老太今天收拾得干净利索，上身穿着棉绸短袖，一朵红色的牡丹绣在衣服上，又端庄又艳丽。下身穿黑色长裤，一红一黑，简单大方。

早晨的田野，太阳刚刚探出头。大片的田地里，玉米苗刚刚出土，还不及筷子高。路边的野草在风中舒展着叶子，尽享清晨的美好时光。

张老太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她的心情苦闷极了。在家里，儿媳妇一天到晚的挑刺。她瞌睡少，起早做饭，儿媳妇说她起床太早了，影响大家休息。她起床晚了，儿媳妇又说天亮了，还不做饭。早也不对，晚也不对。她忍着。

大孙子放学不写作业，又看电视，又买东西，她说两句，儿媳妇就不高兴了，拉着孩子“咕咚”一声关上房门，别人喊也不出来。有时候小孙子要抱抱，她赶紧抱起来，儿媳妇说她惯孩子。有一天中午，正休息，儿媳妇把她的电扇关掉，说太费电。

儿媳妇的事太多了，嘴又碎她听了心烦，于是就怼回去，两个人一番唇枪舌战。儿子看见了，说一句不疼不痒的话，走出院子到外面去了。

这样的情形隔几天就会发生，儿子总是逃避。她恨自己生了这么个软蛋。

她的老头呢？老头听到两人的争吵。多数会批评她，说他不够宽容，心胸太小，让儿媳妇唠叨够，自己就不说了。有一次，吃饭时，因为一件小事，老头当着所有人的面责怪他。那么大岁数的人，跟训孩子似的。她一声不吭，默默地走进屋里，眼泪却一颗颗地流了下来。

三年前，她就想搬出去住。老头舍不得两个孙子，害怕走了以后和孩子生分。她也没有办法，只好妥协。这样的日子像旧书一样，翻过来翻过去，转眼间又是三年。

2.

张老太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一只手挡着阳光，眯着眼睛，上面大大的字体显示已经十点钟。五月的太阳，把光和热，尽情播撒在人们的身上，头上，使得天气更加酷热。张老太加快了脚步。

她今天要去八里地外的妹妹家，大概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妹妹。也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她想和妹妹说说烦心事，如果一直憋在心里，非憋出病不可。她甚至还想在那里住上几天，家里实在让她太心烦。

这一路上，行人很少，好不容易走到公路上，一些电动车骑的飞快。再说，那些人她又不认识，不好意思开口让别人载她一段路。

汗水布满了她的脸颊，额头，像成千上万条虫子蠕动着，痒痒的。背上的衣服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瘦弱的身躯上。她手里攥着蓝色手绢，不停地擦着脸，这样又过了四十分钟，终于到了妹妹的村里。

推开枣红色的大铁门，妹妹正在厨房里做饭，看到她来了，非常高兴，又催促妹夫到村里的熟食店买烧鸡。一会儿饭菜都端上来了，饭也可口，人也开心，她忽然觉得太幸福了。

吃过饭，她睡了一会儿，下午时分，一些打牌的，下棋的，陆陆续续的到院子里来。人声嘈杂，把他吵醒。她忽然想起这是在妹妹家里。

一大早出门都没人问一声，她干脆把手机扔到桌子上，专心致志地看别人打牌。有人出错牌，一脸懊恼，有人开怀大笑。 妹妹让她也参加，她摆摆手拒绝了。

她靠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傍晚六点，看看手机，没有一个人给她打电话。她想回家，妹妹只好骑车送她。

她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妹妹似乎也很忙，忙着应酬，忙着玩。

老头卖米醋应该回家了，儿子给人送货也该收工了，她忽然觉得人活得都不容易，太累，太辛苦。

3.

院子里，两个小孙子刚放学，大的六岁，小的四岁，正兴高采烈的拍皮球。儿媳妇在帮儿子往车上装货，看她回来，两个人继续干活，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老头在擦他的三轮车。车轴上有灰尘，他正用细铁棍子，一点一点地向下刮。刮完了之后，又用抹布，擦车厢。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只好走进厨房去做饭。

吃过晚饭，她躺在床上，这一天太累了。老头进屋，她问他：“如果我今天不回来，以后也不回来，你们会找我吗？” 老头满不在乎地说：“你都60多岁了，还能干啥呢？”

是的，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很忙，只有她无所事事。她还不到65岁，与同龄人相比，面容看起来更加沧桑一些。生活不易，她的腰不好，干点活总是会疼。膝盖也疼，就是夏天也得穿着厚厚的衣服。

“看样子，自己真成个废物了！她惆怅地想着。

屋里闷极了。她打开窗户，一股热腾腾的蒸汽立刻向屋内逼进，把天花板上挂着的旧彩带吹得凌乱又疯狂…